卷一 第九章 不宜久留(1 / 3)

蕭史和弄玉在秦國整整失蹤了四天!秦穆公震怒,下令全國搜查——直到查出了那巫師曾經有把一個自稱公主的女子帶到祭壇去祭天,後來讓她跑掉了,但沒有發現蕭史的蹤跡,據說當時在公主身邊的是另一個婢女。這讓秦穆公不敢斷定那女子是不是弄玉,那巫師暫時也沒有被處死。

就在這時,蕭史和弄玉回來了——他們的飛行器還沒有改造好,海邊浴場的經理要他們兩個月之後才能來領取,因為噴色就算了,還要把氣囊改成鳳凰形狀和龍的形狀,這個的時間需要比較長,但蕭史付得起錢,他隻當年輕人好玩,也沒有問為什麼。

回來之前當然就已經編好了天衣無縫的說辭,但弄玉千算萬算不知道會遇到這個差點要了她的命的巫師來和她對質——當然,秦穆公的本意並不是要那巫師來揭弄玉的底,他隻是心疼女兒,要弄玉來認認人。如果這巫師真的冒犯了公主,那便立即處死;如果不是,那巫師就無罪。

弄玉和蕭史一回到秦宮,麵見秦穆公時,並沒有看見旁邊那個被綁成粽子的東西,弄玉按照計劃好的說法,“父王,女兒和仙人一時興起,棄馬乘雲,直上蓬萊仙境。女兒有仙人指引,遊遍天境奇峰異穀,花鳥仙獸。天上一日,地上千年,所以女兒一時之興,歸來已經四日有餘了。”她裝得一本正經,麵不改色,好像她真的遊過什麼蓬萊仙境,而不是被人追殺一般。

蕭史自然更加表演得神仙得不能再神仙了,天上地下,惟我獨“仙”的感覺,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嗚嗚——嗚嗚——”兩個人正在扮大神扮得出神入化,結果旁邊傳來一陣“嗚嗚”像接收不良的電台在大唱《竇娥冤》一樣的聲音。

“嗚嗚——”那電台繼續鬼叫。

弄玉溜眼一看,赫然正是那幾乎要了她的命的巫師!這下驚得目瞪口呆,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裏??!蕭史也正抬眼向她望來,眨了眨眼睛。她看得懂那意思——完蛋了!就是這個意思!不會錯的!什麼叫欲哭無淚,死到臨頭,她真是刻骨銘心地體會到了。

“弄玉,這人可是——”秦穆公還沒問完。

“不是!”弄玉想也沒想,回答得比什麼都快。

蕭史心中暗暗叫苦,一麵叫苦那巫師為什麼會在?一麵叫苦弄玉表現得太失常,不知道要怎麼挽回?他又不能表現在臉上,微笑得一張臉都僵了。

秦穆公多年的君王,自是不那麼容易被人欺騙的,一聽便知這其中有鬼,看了弄玉一眼,“解開他的繩子。”他對看管著那巫師的兩位侍衛道。

巫師立刻站了起來,“啟稟大王,這——”他一手指著蕭史,被綁得喘息未定,但神情堅定得令人害怕,“這個人,絕對不是——”

“你給我閉嘴!”弄玉尖叫一聲,叫得比他的聲音還大,“這裏有你說話的分?這裏是堂堂宮宇,是君王的地方,有你說話的分?你給我閉嘴!閉嘴!”她如果可以的話,一定會立刻塞了他的嘴!立刻!

“讓他說。”秦穆公對弄玉這種敗壞君王形象的行為非常不滿,沉下臉來,“你退下去,讓他說。”弄玉不敢再借勢胡鬧,她明明知道他要說什麼!他親手抓住了蕭史!蕭史不但假扮婢女,而且連兩個侍衛的擒拿都躲不過,他哪裏是什麼神仙?讓他說,他立刻說的就是這個!蕭史假扮神仙,欺騙君王,這是殺頭的大罪!她要怎麼救?怎麼救?秦穆公臉色一沉,她不敢再說,但身子不知不覺緊緊靠著蕭史,把他擋在身後,要保護他。

她擋在他麵前是什麼意思,蕭史自然明白。她想保護他,雖然很傻,但是他很感動,她很害怕,人在微微發抖,但擋在他麵前的決心一點都沒有變。他輕輕拍著弄玉的背,低低地道,“不要怕。”

“啟稟大王,這人絕對不是什麼太華山仙人,絕對不是!”那巫師好不容易有了說話的機會,“微臣親手抓住他,微臣所說的婢女就是他!他假扮婢女,欺騙微臣。他是凡人,微臣將他綁在馬背上,他毫無抵抗之力!他絕對不是神仙!公主——公主被他欺騙了!大王!微臣決非冒犯公主,隻是此人假扮仙人,神鬼震怒,微臣身為星官,必要這妖人到祭壇為祭,否則,上天必然降災我王!大王明察!”

我的天!蕭史苦笑,他有這麼多罪名?摸摸耳朵,他一本正經地對著秦穆公拱手,言辭清雅地道,“父王,臣吹簫之藝,父王親眼所見,臣亦非欺騙父王。將公主許配,是父王之意,臣亦曾推辭,父王執意要將公主下嫁,臣本是不得不娶。所說欺騙君王、假扮仙人,不知從何說起?說道神鬼震怒,臣與公主相處經年,隻見秦國國威大震,我王威信日高,不知這震怒二字從何而來?神鬼之降災又在何處?莫非——”他非常優雅地負手望天,“你所謂神鬼之災,就是大王的聲望日高,秦國的國威大振,你以為大王本不該稱王天下?還是——原本無災,你出口詛咒,妄圖使本國成禍現災?你是何居心?”

他一字一句說完,那巫師被他說得臉色大變,一時說不出話來,氣得臉如土色,“你——”

蕭史臉上帶笑,側過身,遮住秦穆公的視線,輕輕地在他耳邊說一句,“我什麼?我好厲害是不是?”然後滿意地看見那巫師臉上紫色變成黑色。

弄玉又是緊張,又是好笑,又是害怕,她不知道他原來有這麼好的口才,顛倒黑白是非錯亂的話他說得天經地義,輕輕一拉他的衣袖,隻希望他別太囂張,被秦穆公看見了就完蛋。

秦穆公沉下臉,看不出喜怒哀樂,所謂“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力,弄玉是第一次看見了。他顯然也並沒有完全相信蕭史的話,當然他也沒有完全相信巫師的話。他在這位臉上看了許久,又在那位臉上看了許久,良久之後,緩緩地道,“既然兩位相持不下,本王倒有一個法子可以判明誰是誰非。”弄玉心裏一跳,她明知其實那巫師的話倒有九分是真的,蕭史的話倒是九分是假的。如果秦穆公要蕭史變戲法,那沒有作弊是萬萬變不出來的。“什麼法子?”她脫口問道。

“本王收藏兩百年前本王祖先流傳的‘護善之鏈’和‘定心之結’,那本是仙人遺傳,如果蕭君本是仙人,自然困他不住,若是他脫不出這鎖鏈,解不開死結,那麼,莫怪本王要將他推入火爐祭天。弄玉,你站一邊去。”秦穆公袖子一揮,左右有侍者把弄玉按住,不讓她上前。

弄玉整顆心都涼了,什麼結什麼鏈?他隻怕連一條麻繩都解不開!秦穆公竟要用鎖鏈和繩子把他綁起來,推進火爐裏去祭天?“等一下!”她大叫。

她這輩子沒有叫出這麼大的聲音,她向來注重形象,從來不會大叫,但現在她叫得比誰都淒厲,“他是我的夫君,既然我已經嫁給了他,無論他是不是神仙,我都相信他!父王,你要綁,就把女兒和他綁在一起!要祭天,那就一起祭!反正人我已經嫁了,如果他不是神仙,女兒也沒有臉麵活著再嫁!活著給父王丟臉!要綁一起綁!”她沉下臉,向左右兩人喝道,“放手!”

那兩人被她的威勢嚇到,竟然放手。

她拂了拂衣袖,微微揚起了下顎,那神氣很是鄙夷,看了左右兩人一眼,又看了那巫師一眼,最後看了秦穆公一眼,統統眼神都是那樣鄙夷,袖子重重一摔,發出“啪”的一聲響,她走過去,和蕭史並肩而立。

秦穆公被她的眼神激怒,“好!你要同死,父王成全你!父王真是寵你寵得太過分了!才讓你任性胡鬧,胡作非為!”他一揮手,“來人啊,取本王的護善之鏈和定心之結來!連公主一起綁了起來!”“是!”下麵的人看見秦穆公發怒,駭得心驚膽戰,立刻匆匆而去。

“你搞什麼啊?”蕭史低聲道,“你想讓弄玉公主變成半路冤魂?”

“既然神仙都要死了,弄玉變成冤魂關我什麼事?我自身難保,還管得了她成仙還是成鬼?”弄玉從後麵抱住他,“如果你要被燒死,那麼我也——”他是那樣喜歡熱鬧的人,習慣被人寵著,哄著,那樣漂亮那樣可愛,讓他獨自一人,他會寂寞的,她舍不得,舍不得他寂寞,舍不得他沒有人陪。

“胡說八道。”蕭史低低地道,“誰也不會被燒死,既然弄玉沒有被燒死,那麼我們也不會被燒死,你不明白嗎?你就是弄玉,我就是蕭史,我們後來成了仙飛走,並沒有被燒死在火爐裏,你要相信曆史。我們一定不會被燒死。”

弄玉不答,她死死抱著他不放。

這時,護善之鏈和定心之結來了,一路叮叮當當。

蕭史認真一看,是一串很漂亮的銀鏈,串串骷髏頭精巧細致,隻有黃豆大小,顆顆牙齒相咬,頭顱後有發辮相係,串成一串長鏈,看起來並不如何粗魯,倒像新潮年輕人喜歡的很酷的飾品。還有一條繩子,是淺青色的結繩,看不出什麼材料,仿佛是用很細的絲線打成,花費了許多功夫的小玩意。

“這是什麼東西?”弄玉小小聲地問。

“不知道。”蕭史老老實實地回答,“不像是幾百年前的東西,很漂亮呢。我保管這些人弄不出來。”他悄聲道,“像比我們還現代的東西。”

“未來的?你不要胡說了。”弄玉抱著他的腰,聞言順手捏了他一把,嗬嗬地悶笑,“你電視看太多了。”

“哇!”蕭史硬生生忍住呼痛,“我要死了,你還這樣捏我!”他忘記了麵對秦穆公,自然而然皺眉哀怨,無限委屈,“很痛耶。”

“你都要死了,死都不怕,怕什麼痛?”弄玉哼了一聲。

蕭史垂下眉毛,小小聲地道,“我不怕死,我怕痛。”

“我會記得的。”弄玉低低地笑。

這時,護善之鏈和定心之結已經圍上了身,那鏈子蕭史打賭保證不是銀的,也不是白金的,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的,銬在身上冰涼冰涼,卻不會被體溫溫熱,一直是冰涼的。那些骷髏頭打造得非常標準,符合解剖學結構,絕對不是秦穆公這些古人可以做得出來的。“弄玉,這東西如果不是真的神仙的,就是另外一些可以穿越時空的人留下來的,我不是胡說,你看,這上麵還有字母——”蕭史壓低聲音。

“我看見了,這是什麼字母?”弄玉也聲音壓得極低,“不是英文。”

蕭史的唇幾乎要壓到弄玉的耳朵,“是梵文。”

“梵文?你看得懂梵文?”弄玉無比詫異,“你做過和尚,學過念經?不然你學梵文幹什麼?”

“我原來念的是宗教學院,不是念國家綜合大學。”蕭史伸出手指去摸那些刻在護善之鏈上麵的字母,念道:“subhakara-simha,善無畏。”

“善無畏?這條鏈子的名字?”弄玉好奇,“什麼意思?”

“沒有意思,”蕭史聳聳肩,“就是這字麵上的意思。”他歎氣,“不會說隻要‘善’,就可以無畏吧?這麼假,無聊!”

兩個人竊竊私語,另外一條定心之結也綁在了身上。那是條很精巧的繩結,隔著幾結便有幾個穗子,也很漂亮。

“這上麵怎麼沒有字?”弄玉在那繩子上找了半天,也沒有看到字,失望地歎氣,“我還以為,看懂了上麵的字,就可以脫險,竟然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