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另一張紙,伸手在她嘴邊小心擦拭著,那動作,怎麼說都有那麼點曖昧,“怎麼樣,累不累,明天是周末,要不我們出去轉轉?”
這話停在越寧耳裏簡直就是惡魔的顫音。
“走吧。”顏小舟拉住她的手,這跟顏路牽她的手絕對是不一樣的,整個手都被包在對方的掌中,居然有點煽情的錯覺。
靚男靚女走在街上,回頭率那是絕對不用說的,顏小舟的心情看起來挺不錯,越寧則是一慣的慵懶。
坐上不知去哪裏的公車,顏小舟眯著眼睛,滑下身把頭靠在她肩上,越寧奇怪地看了眼後視鏡,兩個打扮奇怪的男人往後偷偷上了車。
哼哼,她斜了斜嘴,原來是這樣,沒想到學長們居然那麼八卦。
果不其然,當晚他們的情侶照就出現在S大各個校論壇上。
“很般配嘛。”顏小舟對著屏幕說。
越寧挑了挑眉,似有些煩躁,“昨天顏路打電話來抱怨了我一晚上。”
“老這樣,長不大。”
“他隻在我麵前才這樣。”越寧認真地說,避開他眼裏的不屑,擺明了維護的態度。
顏小舟歎了口氣,“你不覺得你們兩個有點問題嗎?”
“什麼問題?”
“難道要讓他任性一輩子,一輩子都依賴你?你很享受這種被依賴的感覺?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的未來?”說著他的語氣不覺嚴厲起來。
越寧頓了一下才答:“我就是知道才跑這裏來的。”過分的保護隻會抹殺了他的才能,這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光是逃開,你的態度不變還是沒用。”
“付出去的東西怎麼收回?!”越寧也有點火了,疼一個人是沒有界限的,不是說停止就能改變的,“我知道你是他堂哥,但在關心他這一點上,我絕對不差給你。”
不是不差,而是更甚,顏小舟在心裏說。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這兩個人一談到顏路氣氛就會變僵。知道再爭下去沒用,這本身就是曆史問題,追根盤底也不見得有結果,以免把內部矛盾上升為階級鬥爭,兩個人都沉默了。
往後一個比較理智的時期,顏小舟隻要想起越寧那句,付出去的東西怎麼收回,不覺就會笑得很慘,然後回首自己的整個人生,每一個片斷無一不變得蒼白起來。
學院祭以後顏小舟就開始忙了,學生會任務具體執行的是主席團,而委員會有的是權利而非義務,輕輕鬆鬆監督就夠了,想來也是,古時候哪幾個皇帝是每場仗禦駕親征的,還不都走走過場。但光走過場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因為這位子每天都有數以萬計個人盯著,運籌得當還要得人心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權衡好的。
“你看我下麵那群人,有幾個是真心服我?”韓硯說,“其實很多時候,與其讓別人服你,不如讓他怕你。”
這就是這個人的執政原則?越寧想了想,然後說出一句她自己都覺得詭異的話:“想別人用真心對你,也得你自己真心對人才行啊。”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無辜,像個孩子似的,懵懵懂懂,還有幾分迷惘,但就是有一股引力,像是指著什麼方向,要把人吸過去一樣。其實看外表越寧感覺比顏路還小個兩歲,臉太精致,透著股說不出的單純,但她從不給人幼齒的感覺,反而讓人不自覺地產生信任,就那麼小小的一個人,真要跟你好起來,天塌下來也絕對會跟你頂著,那叫什麼來著,真誠,窩心。
就領導能力來說,如果韓硯和顏小舟這樣的人是太陽,那越寧就是月亮,就人際關係來說,前者是顯性,後者是隱形,天生的引導力固然重要,但卻比不上後者長遠堅固。韓硯琢磨著,是該找個接班人了,在這位置玩了這麼久,說不上心那是假的。明年就是大四了,早晚要把這地方讓人的,何不早點培養個好徒弟?
“小寧啊……”他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有沒有興趣站在我的位子看看?”
越寧睜大眼睛,口裏的吸管掉了下來,“你是說……”
他誠懇地點了點頭。
“真的?”
他一笑,“真的。”
“不開玩笑?”
“絕不作假。”
越寧移開目光,望著操場上生機勃勃的人群,一陣恍惚。握了握空著的左手,嘴巴一扁,“不懂你在說什麼。”
說話那麼玄,當誰都跟他都是同類有共同語言啊?
越大小姐不滿地走開了,韓硯卻沒動,還站在原處,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越寧慢慢地下了樓,臨了回過頭看了一眼剛才所站的方向,韓硯正迷惘地看著天際,側影看著有點兒孤獨,她心頭一顫,凝了凝眉睫。
接班人呐……
一個人再輝煌,那輝煌也是有盡頭的,飛蛾撲火的絢爛,往往是要付出與生命同等的代價。驕陽引導月華,隻有付出,不計回報,隻是這世上有幾個人,會不顧一切地把自己的光掏出來,去照亮誰。
心頭一顫,就覺得感動,不知什麼填在心裏,暖暖的。然後想到顏小舟,忽地一陣空虛內疚,因為自己在無意中,似乎用並不光彩的方法搶走了原本他最想要的東西,不是說要站在同一戰線,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難道又要爭嗎?
人呐,絕對是不能以感情色彩去看一個人,這隻會讓你越來越看不清那個人的樣子,越寧對顏小舟這點內疚和同情,可以說是導致她人生風波突起的重要轉折點。
選前輩還是朋友,已不再是鷸蚌相爭的問題,失去了漁夫這個立足點,她的方向一下子被攪亂了,原本瀟瀟灑灑的人生,竟也懂得了矛盾和迷惘。
所以說狼要有了良心,那就不是狼,而是一隻——傻狼!
越寧這輩子真沒做過這麼傻的事,迷迷糊糊地跑到了顏小舟的教室門口,站了半天,也沒想到自己要幹啥。
有人給認出了校園網絡上的這位緋聞人物,招呼著:“小舟,你女朋友來了。”說著衝她一陣壞笑。
顏小舟正在跟人說話,聞言從人群裏冒出頭來,“越寧?”顯然也是有點驚訝,然後立刻小跑到她麵前,“怎麼了?”
她轉了轉眼珠子,冒出一句極具喜劇意味卻全然不像她越寧會說的台詞:“想你了。”
“轟”的一聲,後麵一等平民開始挺屍了,雜著些許調侃的笑意和黃調,空氣開始冒起粉紅色泡泡。
也隻有顏大少還能保持鎮定,二話不說拉著她往外走,口哨聲頓時四起。
越寧有些委屈,他無緣無故生個什麼氣啊?這不是順著借機造勢給他造點點擊率嗎?要說他們在一起那謠言的責任怎麼說也有他一份吧,這會兒又裝什麼裝啊?
小臉皺成一團,極度不滿跟著他的腳步,就要踏出走廊的時候忽然看到前方走來的竟是一個絕對不應該在此時出現在此地的人,市長家的千金,學生委員會的最後一個成員,張廷雨。
和她擦肩而過,越寧敢發誓張廷雨往這裏瞟了一眼,目光裏閃過一絲什麼,看得人寒寒的。然後風樣地閃走了。
顏小舟拉了拉她的手,“看什麼呢?”
“沒什麼。”越寧搖了搖頭,有點納悶。
這女生,很奇怪。
居然比她還奇怪!乖乖!
“以後別到我教室找我。”
顏小舟停下腳步後第一句話便很不養耳。
“為什麼?”
“反正不行,沒事的時候也盡量少在學校裏閑晃。”不帶任何感情的語句,但卻絕對認真。
“你憑什麼管我?”越寧有點不高興了,再怎麼一個人,被人這樣嫌棄著也不會有什麼好反應吧,但她當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生氣其實僅僅因為表現出這種情緒的人是他顏小舟。
顏小舟是跟她犯克,這越寧從小到大都知道,很多時候他視她為對手為絆腳石,從某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是對她人格上的一種承認,可這不才離開家多少天,怎麼說嫌棄就嫌棄了,她是蒼蠅螞蟻還是毒蜂蝗蟲了,真那麼見不得人嗎?越寧被刺傷了,委屈了,她光明正大地委屈了,不像他顏小舟什麼都往肚子裏裝。咬著牙,眼睛一瞪,隻等他湊過來讓她咬一口解氣。
顏小舟很煩躁,人生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這麼煩躁,小時候看到顏路被這家夥偷走的時候都沒那麼慌過。他突然就很明白顏路那小子的變態心理了,放這小丫頭丟到人群裏,簡直就好比把一顆花生扔給滿目猙獰的老鼠堆,那一個個如狼似虎的眼神簡直是叫人慘不忍睹。以前還沒察覺,自從那些照片在網上傳開以後,大家都對這個長得比SD娃娃還精致的女孩產生了濃厚了興趣。顏小舟很懊惱,在顏路身邊的時候越寧十四年都不曾有這樣的煩惱,放他身邊還不到十四天,怎麼就出了這麼多麻煩?難道真是距離太近了,近到忽視了她本身的魅力?聰明的女孩是不惹人疼,可沒說就不惹人愛啊,何況她本身就有那種存在感極強的特質,越是藏在黑暗裏越容易泛光。
他是後悔,現在才知道顏路在這上麵比他強上百倍,可錯已經犯下了,後悔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