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恐懼(2 / 3)

顏小舟火了,“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鬧脾氣?!”

“誰跟你鬧了,你哪位?我跟你不熟,不認識你。”誰都知道,越寧要真倔起來,十個地球都拖不住。

“你殺我了吧,我活著看到他就心煩。”越寧偏過頭幹脆開始自暴自棄了,“反正你就一反角怎麼也漂不白了。”

“你!”顏小舟受不了了。

“你們有完沒完,哪來那麼多台詞?!”張良不樂意了。

“這年頭作者最大你不明白嗎?”越寧駁道。

張良頓時無語。

這時林子裏傳來一道聲音,戲謔卻冷峻,“張良——好久不見。”越冠宇和幾個人一起走出來,自骨子裏而來的威脅與氣魄,空氣頓時帶了幾分肅殺。

張良也笑了,陰冷的陽光下刀疤都泛著猩光。他一步一步地拖著越寧往後退,離懸崖的邊沿越來越近。顏小舟的眼裏泛起執著的火光,豁出去也要激蕩到底。

越寧也不出聲了,冷漠地望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放開她。”越冠宇開口。

“跪下來,你跪下來求我我就放。”說著,槍更緊地擱著越寧的皮膚,紅得要勒出血來。

顏小舟目光一緊,上前了一步。

“別動!”張良用眼神威脅道,“再動就殺了她。”

他咬了咬牙,陰翳地看向越寧,“你最好不要做什麼蠢事。”

越寧笑了,像一朵嬰粟刹那綻放,高傲卻絢爛,她反身跳下懸崖,白色的外衣在空中劃出一道長長的拋物線,幾乎本能的,顏小舟追著他跳了下去,沒等張良回過神,越冠宇身邊的保鏢已將他按倒在地。

紅日的夕陽是一抹慘淡的嫣紅,無可挽回自天邊消散,越冠宇站在張良的腳邊,俯視著這個落敗的男人,“你始終是輸給她了。”

張良的臉不甘地抽搐著,望著翻湧的海麵,最終,還是死心地閉上了眼睛。

那孩子,確實贏了。

冰冷的海水毒蟲一樣將寒意侵入人的骨髓,顏小舟在海上喊越寧的名字,聲音像煙絲一樣蕭條在風裏,他懵了,冷得失去知覺了,怕得心髒都停止了。

你在哪裏……越寧,回答我……

顏小舟深吸了口氣,再次鑽到海裏,眼睛澀得發疼,卻還緊睜著尋找那道身影,潮汐還在上漲,浪越來越急,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不能退,也退不起!

看到浮上海麵的白色身影,掙紮著朝那邊遊去,拉著越寧一直上岸,把她放在石壁上,聽著來自肺腑的平和呼吸,顏小舟心頭一熱,撲在她的胸口,心跳還在,人還活著,越寧還在。像是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顏小舟開始哭,毫不壓抑的哭聲,摻著血水自心頭噴湧。

“混蛋,明知道不會遊泳還往下跳,你逞什麼能,嚇我很好玩嗎?混蛋!我殺了你!”酸澀的聲音不清不楚地粉碎在空中。

……顏小舟抱緊她,眼淚熱烈地灼傷了肺腑。

平靜下來以後,他將越寧抱進了不遠的山洞。他們離屯屋的地方已經有上百米,所處的地方應該是遠郊的森林公園。天已經黑了一半,月亮總還是寬厚地打下來。

顏小舟坐在越寧的旁邊,不可挽回地做起思想鬥爭。山洞,黑夜,圓月高空,孤男寡女,這一次總該發生點什麼了吧。

躊躇著,猶豫著,口幹涉躁內心翻湧的時候,回過頭,卻愕然看見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調侃地看著他。

顏小舟被嚇了一跳,身子當即往後一彈,“你你你!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在你的臉開始變得猥穢的時候。”越寧揚嘴一笑,坐正了身子。

“你沒事吧?沒有不舒服?不是不會遊泳嗎?”

“早學會了,你以為我會讓自己留下弱點嗎?”

“你!”顏小舟氣急敗壞,可是轉念過來卻已經趴到越寧身上,深深的懷抱顫抖的手臂,深得已經難以控製,“別再嚇我了……求你,別再嚇我了……”

明知道對方對自己有多重要,為什麼還要像隻惱怒的野獸一樣嘶咬下去,不害你了,再也不害你了,從此以後隻對你好,一輩子就這麼好到底。

越寧不笑了,迷惘的臉上有一絲安寧,“明明是你欺負我,怎麼委屈的那個人總是你啊……”明明有一萬種方式可以脫逃,為什麼想都沒想就跳下來,是不是注定了他會跟過來,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他有多在乎自己?越寧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也許她跟顏小舟一樣,都在試探和測量對方底限和深度,一個試探得卑微,一個試探得卑鄙。狼啊狼啊,果然是本性難移……

寂靜的午夜泛著冷意,顏小舟望著天空,靜默著,像是在等待些什麼。

“顏路……真的不是你弟弟?”

他歎了口氣,像是想到她會這麼問。

顏小舟的生母,也就是現在顏路喊著媽媽的那個人其實該是顏路的嬸嬸,她是顏橋善第一任妻子的妹妹。就像老舊的電影情節一樣,妹妹愛上了表姐的未婚夫,姐夫同樣愛上了單純的小姨子,整整三年的地下情,兩個人在這段畸戀中無法自拔,甚至私下有了一個孩子。男人拋棄不了姐姐顯赫的家勢和遠大前途,最終成就了一場虛偽的婚姻,不久後妻子生下另一個孩子。可是幾個月後,男人和妹妹在家裏偷情,被妻子當場目睹,憤恨之下跑上大街被車子撞死了。

那以後,男人堅決娶妹妹回家,可是從那之後她卻變得不一樣了,表姐的死給她很大的打擊,她抹煞了自己孩子的存在,將表姐的孩子當做親生兒子來養著。男人奪走了前妻家族的一切,將她的存在徹底抹去,直到後來每個人都以為妹妹才是男人的原配,而那個孩子是他們所生的孩子,而她自己的親生兒子卻是個寄宿在他們家的孩子。她跟男人在一起隻是為了照顧表姐的兒子,用這種補償自己所犯下的罪……

這個贖罪的女人,就是顏小舟的母親。

“你記得你曾經說,這世上沒有誰事注定是欠誰的,可是我又欠了誰什麼呢?”顏小舟輕輕一笑,格外諷刺。他始終不明白,這其實和虧欠與付出都沒有關係。也許,他根本不需要明白,因為他是顏小舟,顏小舟的世界,所有人本來就該是注視著他的。

越寧看著他,“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些的?”

“九歲那年,記不記得那回顏橋善追著顏路打到你家門口,你幫顏路擋了那一下。就是那個時候顏橋善查到顏路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一直以來的懷疑終於爆發。可以說如果不是你,顏路早被他整死了。”

“你明明知道卻不猜穿?”

“沒有人能容許這個真相,不管是我生母,還是顏橋善,他們並不需要我。”

“所以那之後你就變了?”越寧歎了口氣,“還真是墮落得理所當然……”

顏小舟也笑了,“是啊,沒什麼創意,不過現實裏,誰遇到這種事還能一成不變?”再想起這些,似乎都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仿佛隻要揮揮手,就真的能夠雲淡風輕了。沒想到,麵對是一件這麼簡單的事……還是說,這一次終於有人陪自己麵對?

“你知道顏路的爸爸是誰嗎?”越寧突然問。

“不清楚,隻知道對方也是個很有來頭的人物,你知道九十年代聞名一時的‘冠晴’企業嗎?他爸爸就是這個公司背後的老板。”

越寧猛地縮緊瞳孔,愕然地望著顏小舟的側影。九十年代,冠晴企業——

顏小舟閉了閉眼睛,“也許是報應吧,顏橋善養了十五年的兒子,居然是前妻和別人的私生子,而且居然是一夜情的產物,偏偏對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被壓得死死的,連反擊都沒有餘地。”

越寧聽著緩緩地低下頭,按住自己戰栗的雙手。

冠晴企業……越冠宇,黎晴……顏路比她小兩歲,而他們離婚,正是在顏路出生不久以後。一夜情?!

腦子像是閃電擊過,越寧頓時明白了什麼。那個時候,三歲的那個時候,是越冠宇帶她去那家醫院,她機緣巧合地撿走了顏路,幾年後越冠宇硬要她搬到了顏家的旁邊,而顏橋善那個時候起就很討厭她和顏路,為什麼顏橋善不敢再對顏路動手。不是她在保護顏路,而是因為——越冠宇!

“怎麼了?冷嗎?”顏小舟回過頭。

“沒事。”她挫敗地摸了摸頭,意識開始模糊起來。頭痛……

“越寧?”顏小舟抓住她的手,天,好燙。

畢竟是大冬天,這麼掉到海裏還追了半天的夜風,不燒成肺炎才怪。

果然,越冠宇送兩個人去醫院的時候都已經泱得霜打的茄子。顏路和韓硯他們趕來的時候,越冠宇笑著說:“顏小舟到最後都握著我家小鬼的手不肯放呢……”

顏路一怔,大眼睛裏終於露出了酸澀。輸了……

第三天越寧才醒過來,睜開眼睛,看到韓硯站在窗前,“狐狸……”

韓硯一怔,回過頭,“你總算醒了,還以為你真要變成SD娃娃標本了……你剛剛喊我什麼?”

越寧扯了扯嘴角,“沒什麼,醒過來就看見一條狐狸尾巴,忍不住想去抓抓。”

“怎麼不問問顏小舟怎樣了?他可是一醒來就過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