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懶懶地想,同時為自己的心曾墮落而狠狠敲了一下腦袋。
若說太平,隻是一廂情願罷了。
天氣窒悶到極點,半絲涼爽的風都沒有。樹杈上的枝葉幹得打卷,連知了都叫得有氣無力。柏油路光潔得刺眼,特別是一到中午,簡直是打上去一個雞蛋都能三秒內變熟。
這樣熱的是五月天嗎?
地球果然有逐漸趨向爆炸的態勢。
杜惟眉痛苦地低咒,頂著熾熱的太陽走在校園的路上。
今天是補考的日子,早上九點四十分結束,現在差不多成了定局,過關不過關一錘定乾坤。
說出去會不會有人相信?
一個考研的人竟然大一高數的補考還一路亮紅燈,直到今天才了斷。若是有幸被錄取,可數學又完了,那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對了,今天是錄取結果出來的日子,應該到招生處看看結果。想著,臨時轉了個彎,她走向顧盼華風的考研辦公室。綜合樓的柱上到處貼著醒目的“嚴肅考紀考風”字幅,她轉彎時,身體一個步趔,再度被麵前強大的衝擊撞倒在地!
“唉呦!”怎麼她就如此命中帶衰,三番四次被人不要命地撞!
“杜惟眉?”熟悉的男中音在耳邊回響。
不……不會吧!
四周沒有漫天星星打轉,她為什麼產生聽到喬戩說話的錯覺?抬眼一看,眼前放大的臉龐,正是喬戩本尊,毫無置疑!
“喬……喬戩?”
喬戩複雜地望著她,伸手遞去。
杜惟眉遲疑了一下,終是把手交給了他——那雙溫暖的手,接觸的瞬間清楚地觸摸到一層厚厚的質感,那是繭子,的確如旁人戲謔的言語,喬戩生來是勞碌大眾的命——或許,在旁人眼中根本是無聊;他卻堅持不懈地努力——做班長是大學生避之惟恐不及的事,他主動地扛下來,而且一當就是四年,班裏的證書獎狀不乏證明。不過,看到眼裏的人不多,放在心上的人更少。她不忍,也許是平日自己太悠閑,才會心虛?
“對不起,你有沒有事?”他拉起她的身子,滿含歉意。
“沒……沒關係。”杜惟眉撣了撣裙子上的灰塵,努力從容地朝他笑。開玩笑,這一下尾椎都快碎了,兩條腿麻得很,能不痛麼?“你是不是來看成績?怎麼樣?憑你的成績一定會名列前茅!”她就慘了,說不定連候補都沒資格。
“……”
喬戩麵色凝重,沒吭氣。
“沒錄取?”杜惟眉一向疏緩的兩道眉頓時挑了起來,也忘記了雙腿還處在麻木的狀態,就向辦公室的方向邁進。
撲通!
杜惟眉的膝蓋一軟,頓時磕到大理石的地板上,痛得她差點昏過去!今天就是諸行不順!
喬戩也是一驚,沒料到她會摔得這麼悲壯!半天才反應過來,趕忙走去將她的手肘一撩,搭上自己的肩,而後另一手從她的膝下橫過。
“你……你做什麼?”杜惟眉的臉青一陣紫一陣紅一陣,極力推拒。
“你別誤會。”喬戩扭過頭,耐心地解釋:“我隻是覺得你暫時走不成路,所以想幫你挪個地方看一下,總坐在地上不好。”
“我不去醫務室!”杜惟眉立即做出強烈反應。
“為什麼?”他不解地反問。
“我討厭那女人的眼神。”杜惟眉咬著牙,忿忿不平,“每次看到病號生都兩眼發光,不停地推銷她那裏的藥!”
“如果是真的生病受傷,保健老師要為學生負責。”喬戩不以為然地指了指她的膝蓋,“保險起見,去看看。”
“不去,我說不去就是不去!”杜惟眉下意識耍賴,連她都沒發現自己竟能在一個不是親人的人跟前表現如此……率真的一麵。
喬戩盯著她的舉動,一抿唇,直起身掉頭就走。
“喂!”杜惟眉見情況不對,立即收斂了脾氣,幾次試著站都沒成功,見他越走越遠,不禁著急地嚷:“喬戩,你站住!”
喬戩稍稍一頓。
“你……你是班長!”麵對冷淡的他,她開始語無倫次,“怎麼把受傷的同學丟下,自己視若無睹地離開?”
喬戩的唇微啟,“你自己說不願到醫務室。”
“那你就走了?”杜惟眉有些生氣——為他的推脫之辭而生氣,別忘了是他把她撞倒在地上的。
“不然你想怎麼辦?”喬戩的腳下一轉,口吻慍怒。
“喬戩?”杜惟眉驚訝地挑起眉,無論如何不信這話是他說的——每次記得幫粗心的她揀丟下的東西;每次記得幫懶惰的她抄課上筆記;每次記得幫她複習考試的疑難科目,那個體貼的喬戩在哪裏?
現在,他不再溫和,變得那麼——冷冽!
哦,記起來了,從上次拿手機給他開始,喬戩的舉動都怪怪的!她也隻是希望為他做點什麼,哪怕是幫一點點忙,不稀罕他領情,至少,不要擺出一副陰陽怪氣的姿態吧!
她……招誰惹誰了?
剛剛才壓住懶散的念頭,主動接觸一個人,哪知就受到這樣的冷遇,這個打擊不是一般的大呢!
喬戩沉默了好一會兒,旁若無人地與她彼此對視,從那雙清澈的眸中看到了清晰的怒意。
大廳傳來腳步聲,有一位政教處的導師恰巧路過,看到他們一個俯視、一個仰望的拉鋸戰,不禁握拳咳了咳,“嗯……是喬戩同學啊,補考改卷期間,不要無故讓其他同學在教學樓逗留太久。”
“對不起,老師。”喬戩朝他畢恭畢敬地一頷首,“我馬上會處理好。”
處理好?
當她是垃圾不成?
杜惟眉幹瞪著眼,胸脯一陣劇烈起伏,等待著將要來臨的“處理”。
導師滿意地點點頭,邁著方步離開教樓。
杜惟眉兩手緊攥在膝上,怒衝衝地道:“你想怎麼辦?”
“我有兩個建議。”他不理會她的挑釁,“第一,到醫務室;第二,回宿舍。”
“建議的話,我可以不聽。”杜惟眉噘起唇,不滿地嘀咕。
“你當然可以不聽,隻是待會兒綜合樓要為下午補考的人布置考場,那麼肯定會清場。”喬戩麵無表情地陳述著事實,此刻恢複了班長的威嚴,“看門的守衛不可能送你回去。”
言下之意,就是趕她走,而她腿腳麻木,不是自找麻煩?
杜惟眉眨巴眨巴大眼,“你……仗勢欺人。”
喬戩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眯縫起眼,“你說什麼?”
“仗勢欺人!”她重重地重複。
“我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仗勢欺人’?”喬戩低吼,顯然,被那四個飛來的字重重地刺激到了。
她傻眼,想要收回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