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足有五分鍾的停格,一站一坐的兩個人都盯著對方一動不動。感覺有點像做夢,他們都以為自己一動夢就會醒,然後又隻能不停地以思念折磨自己。
但僵局總是要打破的,古聆扭了扭酸痛的脖子站了起來,轉過身和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對視。鏡湖的風柔柔地吹著,撥動兩人的頭發隨風而舞。
“好開心哦,有老朋友來看我了!”扯開笑意,古聆有些哽咽地說。眼睛始終盯著林朔濤一眨不眨,不是不想眨,是不敢眨,怕自己一眨就會有淚跑出來破壞氣氛。
在她的注視中,鏡走向她,在她頭發上拿下一片樹葉,並遞給她看。
“是樟樹葉。”古聆告訴他,然後接過那片暗紅色的葉子,又笑了。很快,她的笑淹沒在男人的懷中,她什麼也看不見了,但是熟悉的味道讓她終於哭了出來。想他啊,沒有一天停止過!隻要一閉上眼睛,腦中便全是他的影子。愛一個人就是這樣沒道理,飽受了思念之苦後仍甘之如飴,明知他終究會和另一個女人結婚,但仍執迷不悔。這一切隻因為她愛他,深沉地愛著他。她知道他是鏡,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
“我好想你。”鏡的聲音飽含著感情從頭頂上方傳來,“好想你。”
“你抱得我透不過氣來了。”古聆很高興聽到鏡這樣說。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他將是另一個女人的丈夫,所以在她尚有理智時必須停止不合宜的行為。隻是她似乎忘了想這個有老婆的男人怎麼會跑來找她?如果這個男人娶了柯安又怎麼會知道有她這個人。
鏡稍稍鬆了懷抱卻不放開她,“坐下吧。”忽然他的眉狠狠地糾結了,他盯著她好一會兒,嗔怒地開口:“上帝!你這段時間都是怎麼生活的?瞧瞧你瘦得像什麼了,竹杆都要比你粗了;還有你的臉,怎麼一點血色都沒有?蒼白得快像死人了;這嘴也是,幹得皮都翻起來了!不行,今天我一定要把你帶走,在這種地方你怎麼過得好?”
古聆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我是因為生了一點病才搞成這樣子的,和這裏沒關係。”她避開他的目光,看來他雖然找到了她,似乎不知道她的病情。
鏡這才和古聆並肩坐下,一隻手環住她的肩,生硬地說:“呆會我就帶你走,古聆!我不會讓我的女人——你過得這麼寒酸的。對了,你的病好了嗎?”
古聆含糊地點頭,然後忽然怔住了,他叫她什麼?“古聆。”像是看透古聆的心思,鏡喊她,她真正的名字。
古聆回首,驚訝地看著鏡滿眼的深情。他叫的是她、看的是她、愛的也是她嗎?那柯安呢?
“古聆古怪。”鏡笑著在古聆頰上親了一口。
“古乖是我弟弟,你找他有事嗎?”古聆撇開心中的悸動雜亂,調皮地避開他進一步的攻勢。
“我要問他願不願意把姐姐托付給我。”鏡不滿意地又親了過去。
古聆沒有躲開,放任自己沉淪在他的熱情裏,眼中蒙上了厚厚的一層傷感。這個問題恐怕不是她弟弟可以解決的。
“你怎麼會知道我?柯安小姐呢?”古聆問得猶豫卻堅定。他們三個人四個靈魂之間有太多的糾纏要理清楚,他既已找到她,那其中必定發生了一些事情。
“從你走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鏡把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麵,低聲說,神情像是回到那一天,“你沒來聽我彈鋼琴,我就過去找你,誰知你竟睡著了。我以為你在和我開玩笑,就爬到你床上叫醒你,沒想到你竟開口罵我色狼。然後在一連串的對話中,我知道那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不是你。於是我大膽地逼問她,甚至想把她敲暈,因為我以為你也和我一樣是寄宿在那個軀體裏的靈魂,隻要把她敲暈你就會出現了。
古聆邊聽邊想象著那時的情景,忽然笑了出來,那天柯安肯定被他嚇壞了。不怎麼有道德地,她心裏竟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可是我還沒敲她,那個膽小的女人就把所有的事都和盤托出了。”鏡假意瞪了古聆一眼,繼續說:“我聽完她的話後,就立刻去找歐達想辦法。除了你以外,歐達是惟一知道我的人。誰想那家夥居然也失蹤了,我怎麼找也找不到他。我去他家裏,沒有半個人,連梅寒清也不在;打他手機,他關機;所有他會去的地方我都找遍了也沒見到他。我急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還是第一次,我慌得想哭。”
鏡停了下來,深沉地看著古聆,“一想到可能永遠失去你了,我就痛苦得不能呼吸。”像是要確定古聆的真實性,他又把她摟進懷中,“你真狠心,在給了我那麼甜蜜的回憶後就拋下我不管了。我每天想你想得發狂,想不顧一切地去找你,偏偏又不能自由地控製這副軀體,我隻能在他睡著以後才能行動。你怎麼可以讓我那麼痛苦?”鏡說得委曲,聽的人也不覺被感動得淚如雨下。
“對不起!對不起!”古聆捧著鏡的臉親吻,想吻去他的痛苦和不安。
“別再離開我了好嗎?”鏡反吻住她。
古聆很想答應,可是她用什麼保證呢?她是個今天睡下去不知道能不能見到明天太陽的人,她怎麼有資格說“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這樣的話呢?
“古聆?”許久不見她回應,鏡不禁有些擔心,“為什麼不答應我?難道你嫌我是個沒有實體的靈魂嗎?”
古聆搖著頭,拚命地掉眼淚,卻不說一句話。她不忍心告訴他真相,在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後,她怎麼忍心再將這殘忍的事實告訴他呢?
“古聆,你別哭呀!有什麼事告訴我,我來幫你解決。”古聆怎麼也掉不完的眼淚攪得鏡手足無措。
“我來告訴你吧!”梅寒清清冽的聲音忽然加入了他們。接著他不管古聆阻止的暗示,將她的病情告訴了鏡。
鏡愣住了,他總算知道什麼是五雷轟頂、萬箭穿心了,悲痛毫不掩飾地寫進了他眼中。他哭了,絕望地哭了,放聲大哭,毫不壓抑!人就是這樣可悲,所謂的無力反天,簡單一句就阻斷了所有的期待和幸福。
古聆抱住林朔濤,自己哭得更凶了。鏡湖的上空突然飄來一塊烏雲,阻隔了陽光,湖水泛著波浪,陰沉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