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金獵人Part2 (聶淺草)
楔子
那棟構造精美奇巧的別墅坐落在近郊鬱鬱蔥蔥的樹林間。灰白色的牆壁其實該是暗暗的,偏偏映了陽光便流光溢彩一片,晃得人眼睛發痛。
路人張甲第一次走過這條路段,這龐然大物驀然撞進眼睛裏,幾乎被怔得呆了,問:“這是……”
叔父看著他,一臉不以為然,“是霍家的房子呀!你不知道?”
“這樣大!這樣好!”張甲出神半晌,忽然說,“將來哪天,我也要努力做到像這家主人一樣。”
叔父笑,“不知道多少人說過這種話。”他轉頭望著那掩在綠色中的一抹白,輕聲說:“可就算真住進了這樣的地方,又能怎樣呢?”
“……”
張甲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月白窗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個穿湖藍色衣服的女人,雖然遠,曼妙的身姿卻無可挑剔,“呀,你偷看別人家的女……”話沒說完驟然收口,張甲看到那女人拚命向空中揮舞著雙手,像要抓住什麼,痛苦地蜷曲十指,然後伸手用力地撕扯那美得像流水一樣的長發。她叫著,吃力地攀緣過陽台,像要擁抱大地一樣伸展了雙臂。
“那女人!”
幾個穿侍女服的少女衝上陽台,七手八腳地把女人拖進房間,然後重重地關上了那厚厚的、古樸的、沉重得可以隔斷一切的大門。
張甲吃驚地看著遠處空蕩蕩的窗台,一時間懷疑自己的眼睛,“那,剛才那個是……”
叔父沒有說話,良久他微笑,說:“那個,就是曾經和我說過,想和愛人一起住這樣的房子,得到一生幸福的女人啊。”
叔父的臉色在暮色中看去有些猙獰,張甲駭然盯住他,“叔父……”
“她沒有死不是嗎?她住進了想要的房子,成了這個房子的女主人,她的手上帶著最名貴的鑽石,身上穿著華貴的禮服,一聲輕呼就有許多人跪下任她差遣——如她所願成了名媛。但是,那又怎樣呢?”
“叔父?”
“即使得到這麼多,還是不滿足啊。丈夫為什麼老不在身邊?前妻的孩子為什麼總要為難自己?出身不高貴進入這樣的家庭就必須被排擠嗎?孩子,最愛的孩子怎麼會夭折?”
“叔父!”張甲大聲叫起來,用力搖晃他的肩膀,“你清醒過來吧!”
那高大魁梧的叔父在瘦削少年的搖晃下,瑟瑟抖動,臉色煞白。他閉著眼睛,真的不再說話,但臉上神情可怖,抽搐的嘴角裏微微牽動的惟有苦楚。
又是好久好久,他澀聲苦笑,“張甲知道灰姑娘的童話吧?”
“穿上水晶鞋在午夜以前與花樣男子的戀愛?”
“那種話都是騙人的。”
張甲驚疑地盯住木然的叔父,“您今天……”
“王子與灰姑娘,一見鍾情,因為彼此吸引而改變彼此的人生,……騙人的。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生活方式,用不同的眼睛看世界,爭端和不協調隨著越來越深的接觸被揭露,陌生帶來的美感蕩然無存。然後——厭倦便開始累積了。”
“……”張甲想說話,但是開口發現口幹舌燥。
叔父緩緩揚手指向未知遠方的樣子像是巫師,他用巫師的語調沉緩地說:“所有愛上不是同類的人,全部麵臨痛苦的命運和哭泣。這個不幸的未來齒輪,在熱戀中開始轉動。”
“叔父……”
叔父背轉身子走向一地塵埃,“忘了告訴你,剛才那個女人,其實手指上應該有我送的戒指的痕跡吧。”
“叔父……”
“當年追求她,她明明先允了我……”
歲月,已經走過一地塵埃,一地寂寞。
這個聖誕前的約會
南華學院。
時間接近午夜,宿舍裏居然很少有人。大群學生仿佛是解脫出了禁製,肆無忌憚地群聚在宿舍樓前喧嘩大笑。
“有時候我真是痛恨這個四季如春的城市!在外麵發瘋吧!為什麼這個冬天凍不死你們!”原犁雪憤怒地抬手把窗子合上,一波波聲浪仍然死不放棄地向他這邊衝過來。他的眼睛因為憤怒而亮得逼人,眉毛也狠狠地擰了起來,而沒了往常的清秀,倒有種誘人的表情。
他的舍友莫垣微微一笑,推過一杯溫咖啡,“沒辦法呀。理事長說聖誕節準備期間所有學校的製度均可斟酌執行。下了這麼任性的命令,早該明白會是這樣。”莫垣有著決不輸給原犁雪的容貌和氣質,然而無時不掛滿唇間的微笑把他和原犁雪明確地區分開來。他給人的感覺就仿佛是被傷害了也會微笑著包容的濁世翩翩佳公子,舉手抬足永遠從容不迫。優雅而且美麗,仿佛是天鵝,把所有的艱辛藏在水下,不露波瀾地隻給旁人看潔白的羽翼。
莫垣轉眼去看坐在桌子左邊的少年,“阿宗的節目計劃想好了嗎?”
阿宗咬著鉛筆頭,苦惱地歪頭問:“我們班確定上舞台劇了嗎?那麼到底用什麼劇目比較好呢?”
原犁雪聽了,心頭更是火起,厲聲說:“上什麼節目都不知道,到這裏來做什麼登記?!”
阿宗吃了一驚,委屈地說:“我哪裏願意包攬這種事情?是沒有人願意做組織委員這樣麻煩的工作,我才隻好頂職的啊!”
莫垣笑,“是。不要著急。”他柔聲地說著,起身從側旁一堆書裏揀出一本,“昨天在班會上聽你說了大致的想法後我覺得很好,回來找了一下材料。簡單明快適合聖誕的我都圈出來了,你選一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