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1 / 3)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請假。一大早,英理就開著車送寒盡去紅十字會醫院看病。醫生望聞聽切後建議做個胃鏡檢查。

看胃病的人很多,而且為數不少都是年輕人。據報紙上說,工作壓力太大容易導致胃病,現在白領階層的胃病患者逐年上升,年齡段集中在25歲到35歲之間。看來此話不假。隊伍排得很長,大約有25米。雖然很討厭等待,但是卻不得不排隊。(這點就是作者不對了,誰聽說過言情小說裏還要排隊?那些倒黴的醫生沒有被用槍指著就就是作者仁慈了。)

“小盡,阿姨現在身體還好嗎?”

寒盡斂去臉上淡淡的笑意,神情變得有些複雜。沉默了半晌,抿抿嘴,努力控製突如其來的心緒,低低地說:“我媽,在研一的時候去世了。”

英理沒有說話隻是摟緊她的肩。他完全能明白寒盡與母親相依為命的感情。寒盡的父親死後,她媽媽就一直沒有再婚。帶著對丈夫的思念與對女兒的憐惜努力生活下去。

“媽媽躺在病床上不住地叮囑我,一定要堅持把書念下去,一定要堅持到碩士畢業。這是她對我最後一個要求。”寒盡垂下頭,即使心裏明白此刻身在公共場所要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但依舊聲音有些哽咽,“媽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而我卻沒有多為她考慮。讀大學的時候,明明知道她那麼盼著我回家,但每次寒假暑假都早早地離開家去學校,也不多陪她一下。也不知道她生病了,自己在學校裏過著沒有負累的舒適生活……我覺得自己真個卑鄙自私的人!媽媽臨走的時候還握著我的手跟我說不要傷心,要好好活下去。那個時候,我就下定決心,我一定活下去,把自己當作媽媽的生命的延續好好活下去。我的成功,我的失敗,我的喜樂哀愁,都替媽媽好好品嚐。”

“小盡……”英理看著她,外表看似平靜,盈盈的雙眼卻泄露了太多的悲傷。心底不由陣陣揪痛。寒盡家也沒什麼親戚,一個舅舅一個伯父,彼此幾乎沒有來往。這樣一個人,孤獨地活在世界上。就像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土,冉冉浮動,不知去向,沒有著落。

“你現在的工作怎麼樣?”英理換了個話題,不想讓寒盡沉浸在悲傷的回憶中。

“我是工程師。”寒盡吸吸鼻子,配合地回答,“每天就是畫圖,對機器進行優化設計。”

“你學的什麼專業?”

“機電。英理哥你呢?”

“機電?和我一樣啊。我在大學教書。不過,在科技園也開了家公司。”年英理沒有詳細說的是他大學本科念的經管,碩士讀的計算機,後來出國念名校,拿了計算機,機電雙博士學位。

“那英華姐呢?還有年阿姨,年伯伯呢?他們還好吧?”

“英華大學一畢業就嫁人了。現在在家做全職太太。爸爸媽媽身體還好,也都快退休了。”

“嗯。那個時候真是謝謝你們了。” 年家夫婦都是不錯的善心人,給過寒盡家不少幫助。英華是英理小兩歲的妹妹,小時候漂亮得跟個粉嘟嘟的洋娃娃一般。是誠懇善良的好孩子。

“這樣說太生疏了。”

“對不起。”寒盡望望蜿蜒綿長的隊伍,“今天做檢查的人真多,得等好久。英理哥,要不你現在先回去吧。可能還有什麼事情等著你處理呢。”

“沒關係。有事他們會打電話給我。”年英理說。

“即使這樣,英理哥還是回去好好休息吧。昨晚為了照顧我,都沒有好好休息。實在是太累了。”

“小盡,你這麼討厭看到我,以至於尋找種種借口來拒絕我的陪伴嗎?”

寒盡輕呼一聲:“英理哥,你知道不是這樣。”

“那就好。”英理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還以為被小盡嫌棄了呢。真傷心。”

“現在得胃病的好多,大家忙於工作,疏忽身體。”周圍的一個病人議論說。

“就是說嘛。四十歲前用健康來換錢,四十歲後用錢來換健康。”另外一個感歎道。

“聽說照胃鏡很難受啊。還要吃糨糊的一樣的鋇餐。”寒盡鼻子眉毛眼睛全擠到一塊了,像包子一般,“還聽說有長長的管子從咽喉伸下去,一直到胃裏。”她露出一個很恐怖的表情。

“你聽說很多了啊。”英理笑著說。

“是啊,有經驗的人很多嘛。”

“不管人家說什麼,待會要做的檢查是不變的。”

“話是這麼說,但我要做心理準備嘛。”寒盡做一個鬼臉。

“我怎麼覺得你在自己嚇唬自己。”

“凡事做最壞的打算才不會失望嘛。”

“年紀輕輕,這麼悲觀啊。”他笑著說。

“這是經驗之談嘛。”

“看來你的經驗不是很好嘍。”

“確實沒有什麼好運到青睞我。”

“也許,從現在開始就有好運氣了。”

寒盡微笑,但明顯不對好運道抱有希望。

檢查完畢出來,寒盡一眼就看到英理雙手抱在胸前,腦袋靠著牆壁,闔著眼休息。早晨的陽光從高高的窗欞斜射進來,潔淨的玻璃跳躍著點點金光。英俊的臉龐正好落在反射進來的光影裏,長長的睫毛微微卷翹,在眼斂下落下一小塊淡青的陰翳。

寒盡落座在英理旁邊的椅子上。盡管她的動作很小心,但英理還是察覺到她的靠近,睜開眼問道:“檢查完了嗎?醫生怎麼說?”

“沒什麼大毛病。醫生說是急性胃炎。開了許多藥,還要打針。”她做出一個苦惱的表情。

“嗯,我會好好監督你打針的。”年英理笑道。

“不用了。其實我很自覺。”寒盡趕緊說,一臉敬謝不敏。

“是嗎?”英理挑眉問道,明顯不信任的表情。

“你那是什麼表情啊?”寒盡不滿地問道。

“不、信、任。”他一字一頓地回答,仿若跳針的唱片。

“我看得出來,不用解釋得這麼清楚了。”寒盡嘟囔著。

“在下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有時候你這點也挺討人厭。”

“謝謝你的誇獎。”他嘴角噙著笑。為兩人這樣小小的鬥嘴感到一點淡淡的喜悅,過去的感覺像慢慢高漲的海潮,而現在正在一點一點漫上岸。

醫院的大道兩邊開滿了紫荊花。大朵大朵的粉色花朵沉甸甸地壓滿枝頭,開得熱鬧,開得無心。

“紫荊花?”寒盡停下腳步,走到樹下。仰起頭,微風輕過,輕盈的花瓣緩緩墜落,一點點微紅,如剪碎的彩霞。她閉上眼睛,感受著空氣裏飄浮著的清香,時間仿若停止般,心靈安詳而平靜。紫荊花瓣,被輕風吹拂,飄過她的臉頰,她的眉睫。

好香……很特別的香味,清清幽幽,如浩渺神思難以捕捉,又潛入心田無法忽視。

“這個……”看著她疑問的眼神,檀越伸過手指,輕輕地拈起飄落到她頭發上的花瓣遞到眼前,溫柔地微笑。

抬起眉眼,淡色的花瓣輕輕飄舞在兩人中間,一場漫天漫地的花雨讓整個世界變得不太真切,溫和親善的笑容時隱時現,心中緩緩流過陌生而微妙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