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喧囂褪去,連紅透半邊天的晚霞也漸漸黯然,這讓青瓦灰牆的僻地客店暫得寧靜,晚風偶爾拂過內院中一棵老杏樹下垂落的青穗琉璃風鈴後,那清脆的響聲便如殘絮般在院空四散飄開。
這是炎夏的最後一天吧,暑氣還沒有完全消減下去,可是院裏的幾棵梧桐卻已開始顯露出秋的意境。樹下的青年不知不覺中發出一聲輕歎。
青年已經佇立在那多時,著一身灰藍色長衫,眸深鼻挺,負手靜靜凝視著樹下閃動的風鈴時,分明一派睿智風流的模樣。
他被自己這一歎嚇了一跳,明明一切都已經計劃周全,如何心中卻隱隱不安?思緒輾轉,隨著一陣風過,眼前的青穗琉璃竟脫繩落地,鏗然碎在他的腳下!
藍衣青年下意識地一退步,心下的片刻慌然讓他焦躁和羞愧,他馬上定下心神,望著最後一絲霞光,期盼又一個天明。
“莊主.”這時,身後一個玄衣漢子畢恭畢敬地作揖道。
藍衣青年有些不悅,淡淡道:“什麼事?”
玄衣漢子有些遲疑道:“是應先生……他有事找莊主商量,這也是眾弟子的意思……”
“好了!”藍衣青年仿佛早已料到,他頗為不耐地一揚手道:“讓他在房裏等我。”
“是。”
玄衣漢子口中的應先生正是還楚莊前任莊主梁讚的同門師弟應天石,他為人向來謹慎多疑,對莊中大小事務都有過問,在莊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這也是年輕的莊主方臣原顧忌他的地方。
方臣原推開房門時,年已五旬的應天石當即抱拳起身行禮,他雖然地位德高望重,但麵對作為師侄的莊主也是謹遵主臣之禮。
方臣原稍一欠身開門見山道:“先生是想問關於神龍玉鼎的事吧?”
應天石一愣,並不回答,他不慌不忙道:“如今,整個西南一隅都在盛傳神龍玉鼎藏於雲鷲山前莊主墓地,就連莊中弟子們也是傳的沸沸揚揚,久之必生禍患。潛龍幫滅門一事必是西南魔教覬覦神鼎而引我們上當的詭計,雖然他們並未得逞,但被俘獲的百餘名餘孽定不能留,希望莊主早做處置。而神鼎的事,也希望莊主能對西南各派以及門內弟子一個說明,以安眾人之心,免再生事端。”
方臣原坐了下來,他知道對方句句說的在理,回想這一個多月來發生的事:在中原時收到西南潛龍幫幫主求助抗魔的信件,應邀而來正中了當地魔教的埋伏,而粉碎這次埋伏後,卻得到了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西南武林不知何時流傳著當世之寶神龍玉鼎就藏在還楚莊前任莊主梁讚的墓地雲鷲山附近的消息,於是,紛爭遂起。自己對應天石所說的問題已經思考良久,因而斷然道:“神龍玉鼎一事不過是西南魔教為蠱惑人心散布的謠言罷了,而且,再過半個月就是祭奠老莊主的日子,豈能讓此謠言玷汙師父的在天之靈?傳令眾弟子,如有再議神龍玉鼎之事者,殺!”
應天石看了看他,這個年輕的莊主果然秉承了前任莊主的氣魄,遇到再大的動亂和抉擇終能冷靜果斷。想到這他眼底不禁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光,忙應道:“是。”
“至於那幫魔教餘孽……擇日放了吧。”方臣原沉吟著道:“經過這一戰,我們元氣已傷,如今又身處異地,如將他們一概殺了,恐怕會激怒其他魔門,我們到時候就難以應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