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天台定格著那黑衣的背影,她毫無勇氣再麵對他。不知站了多久,隻知道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天又黑了麼?
望著黝黑的廊道,她卻已沒了燃燈的念頭。身後,碧歡急匆匆地一路小跑過來,“小城主,您快去看看吧!方公子他……”
小俊聞言臉色大變,不及細問,推開碧歡人已衝下樓去。正殿中,方臣原閉目坐於榻上,雙掌反複運氣,卻仍覺體內虛空無法提氣,額頭大汗淋漓。
從小,便是師父器重極寵的弟子,他身骨奇佳武功日進月長為人驚歎,憑這些,他的成長之途近乎完美地度過。師父對他傾其絕學,到了二十歲,他的武功與師父梁讚,那個還楚莊莊主、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幾乎不分伯仲,從此在江湖聲名大噪,所以梁讚一死,他順利越過兩位師兄繼任莊主之位,在他的經營下,還楚莊足以睥睨半個中原!
而如今……他仿若從雲端墜落!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他隻覺憋悶難當,禁不住雙眼一睜,猛然大叫一聲!
小俊正踏進門,見此心似刀割,衝上前去,“不要這樣……請你不要這樣。”她眼中盡是驚恐和無措,伏在榻前如一片枯萎蒼黃的樹葉,顫抖著道:“方臣原,求求你……”
“小城主!”三個下人原本守在殿外,看見小俊失控嚇得衝了進來。
“小俊?”方臣原恍然,想起那時在中原,麵臨遍地的死亡和無邊的黑暗,她也是如現在這般蜷在一邊渾身發抖。再也顧不了其他,他看得仿佛揪緊了心,急得幾乎滾下榻來,抱緊了她,“小俊!小俊!”
“沒事了,沒事了,我很好、很好……”他握緊她開始冰涼的手平息著她的驚慌,心中卻湧起滿懷的心酸,瞬時覺得兩眼一澀,怕眼淚掉下,他忙將雙眼緊緊閉起。
小俊伏在他懷中慢慢安靜,下人們知趣地退下了。
夜,重歸沉寂。
當懷中的人兒在他的撫慰下慢慢睡去,方臣原微歎,輕手輕腳的把她抱上近旁軟榻,替她蓋上錦被。呆了半晌,才轉身走出了殿門。
不該沉淪下去。他想,這兒是與還楚莊為敵十多年的雙飛城,沒有武功他該怎麼回去?小俊該怎麼辦?還楚莊的同門現在下落如何?……時至三更,殿外夜似濃墨,他從殿中滲出的微光裏走進漆黑的長廊,迷朦中他忽然產生了一種恍惚如夢的感覺,好像這一走,便要走進永難脫離的黑暗中去。
他不知道自己又呆了多久,直到身後悉簌的腳步聲使他從迷朦中醒來,回頭一看,卻是那個蒼老得頭發摻白的老嬤嬤。
“方公子,不去睡麼?”她的聲音有著年老的蒼白卻依舊洪亮。方臣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葛嬤嬤看看黝黑的廊道,歎著氣又道:“平常這個時候小城主正忙著把每層廊道裏的廊燈都點亮呢。”
“小城主?你說的是小俊?”方臣原仔細回想,他確實知道雙飛城如今的格局,小俊身份他雖從未打聽,但其實他自己早已猜到**,而這時聽說小俊亮燈的事,不禁有些心酸。
“是啊!小城主從前非常怕光,我們也就不敢在這裏放燈火之物,若老奴沒想錯,她現在的改變應該和方公子大有關係吧。”
方臣原一怔,對於雙飛城的人,除了小俊他並非全無警惕,於是不置可否道:“嬤嬤何以見得?”
葛嬤嬤裂開笑臉,緩緩道:“小城主從中原回來就變了個人般,也隻念叨過你。”說到這她又突然黯然,“老奴隻希望方公子不要負了她,可以的話,帶她出地城……”
方臣原有些驚訝,他抬眼打量了這個滿臉皺紋的奴婢,她微胖稍矮,麵容慈祥安毅。仿佛並不想等他的回答,葛嬤嬤說完,已自邁著搖搖細步走進了幽深廊道。
天城的大排查已接近了尾聲,單昌礎從西院走了出來,剛向沈冰薇交待了這幾日的排查情況,很意外的是那個精明難測的女人並沒有怎麼表示,淡然的仿佛心中有數。他也不多想,轉而去回其他兩位掌權。
見單昌礎走了,西院的會客小築中,娥暢道:“主子你早就知道這種查法不會見效吧?那主子接下來的意思是?”
“搜查的目的不過是打草驚蛇,越查不出越是說明對方在城中的地位和本事都不小。”沈冰薇道:“島上民間有情況嗎?”
“沒有!說來也奇怪了,民間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就連平時那些個不安份的大姓家族也沒有半點異樣。屬下實在是猜不透是城內城外哪裏出了問題。”
沈冰薇思索著站起身來,踱步而出,娥暢趨身跟在了後麵。會客小築外連著曲折的廊道,直通各個子城和西城門,周圍假山林木相綴其間。沈冰薇漫步在石廊上,忽然停步,“城中若是有人要救人,必要用藥。藥庫可有查看。”
娥暢忙回道:“有!可是藥庫的記錄不是對誰都有效的……”
“嗬!”沈冰薇恍然一笑,“我倒忘了,齊野本就執掌天城藥庫,要查他,還真有難度。”
她思緒一緊快步走了幾步,不覺中,已到了天城西門口,此時那裏正有輛載貨的小型馬車由幾個城衛駕過,沈冰薇心中便是一奇。娥暢忙喝住了馬車,上前詢問,兩個城衛唯唯諾諾地答:“是地城的小城主要用的燈芯油蠟,這兩個月,地城都有此需,我們已經送了幾次了。淩掌權也是知道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