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惜？遺憾？
丁戈沒有去細細揣測他的歎息所包含的意味，隻是默默地把格格的手機也遞給了他。
雖然不可思議，但是卻有著最科學的依據。
很多時候，我們以為做的事情天衣無縫，卻不料，老天才是最容易出賣我們的那一個。
死亡事件就此結案。
丁戈照常上課下課，突然覺得渾身懶懶的，什麼都不想去做，後來接了沈隊一個電話，要她把格格的手機帶回去，說是布依……不，現在應該說是姚伽了，她到警局之後全部都交代了。
為什麼要殺杜微，隻是因為忍受不了這樣一次又一次強迫她把小說先給她看的行為。
理由簡單得幾乎讓人發指。
丁戈準備去警局的時候，正好看到杜微的父母來學校拿回杜微的遺物。
她看到了，原本想靜靜走開，但是最終卻還是上前打了個招呼。
杜微的媽媽拿著杜微的東西，手指都在顫抖，薄弱得仿佛風中的一片樹葉，隨時都會倒下去的模樣。
杜微的爸爸則沉默地抽著煙，提著一個行李箱悶不吭聲。
知道她就是丁戈，杜微的父母不約而同地仔細看了她一眼。
無意中看到杜微媽媽手裏拿著的東西，丁戈突然開口：“可以把這本書送給我嗎？”
她看得很清楚，那本書就是之前她遇到杜微的時候，杜微正在看的那本書。
杜微的媽媽愣了一下，隨即慢慢把書遞給了她，“我聽警察說，是你幫小微抓到殺害她的凶手的。”
“她是我的朋友。”丁戈的笑容很淡，收起了書，客氣地道別。
慢慢地翻看那本書，裏麵甚至還有杜微做下的讀書筆記，寫了不少字。
丁戈沉默地盯著那些字，過了許久之後，仿佛突然驚醒一般，突然橫衝直撞一般闖進了醫科研究室，隨即扯開坐在那裏拿著奇怪儀器不知道在做什麼的水琥珀，“抱歉，電腦借我用一下。”
“你怎麼了？”水琥珀看著她慌裏慌張的模樣，頓時滿心迷惑。
丁戈卻沒有說話，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移動，打開一個又一個界麵，最後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那些界麵也沒有關上，就再次衝出了研究室。
水琥珀疑惑地看著她跑開的身影，微微移過身子去看她所開的那些網頁界麵。
片刻之後，她忍不住睜大了眼睛，震驚之色溢於言表。
怎麼會是這樣……
丁戈不管不顧地徑直衝到了警察局，看到沈隊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見布依。”
“出了什麼事？”沈行疑惑地看著她火燒火燎的模樣。
“我要見她。”丁戈神色嚴肅無比，眉毛也皺了起來。
沈行歎了口氣，“那也要按規矩才能見她。”
管他什麼規矩，現在，她隻想要快點見到她！
丁戈心如火燎，不停地察看時間。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時間，房間外終於傳來了腳步聲，丁戈抬眸看過去，就見那幾天前還衣著光鮮笑靨如花的女孩子，穿著囚服出現在她的麵前，神色暗淡，但是卻詭異的平靜異常。
“你來找我？”她坐下來，心平氣和地開口。
丁戈看著她，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點頭，“我來找你。”
“有何貴幹？”她的神色很平靜。
丁戈暗暗握了一下拳頭，“布依……不，或許，我應該叫你姚伽，這樣才對，不是嗎？”
對麵的女孩子的眼睫在瞬間微微上揚，一臉強作鎮定的模樣。
丁戈苦笑起來，“原來……我並沒有猜錯。”
對麵女孩子的臉色瞬間灰敗下去，瞳孔烏黑，卻仿佛毫無生氣一般，就好像在一瞬間被人抽取了整個靈魂。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丁戈看著她，無數感想在心間糾纏來回，最後卻隻化為一句話，“為什麼？”
她沒有回答，仿佛突然間聽不到她在說話一樣。
丁戈看著她再次苦笑起來，一字一句分明清晰：“杜微才是布依，布依就是杜微，為什麼，你會冒她的名？”
因為杜微是布依，所以她才常常夜不歸宿，因為她要寫作，卻又怕影響到舍友休息。
許久許久不見回應，丁戈目光沉沉地看著她，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改變麵前這樣的僵持。
突然，對麵的女孩子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仿佛五髒六腑都要被咳出來似的。
許久許久以後，她終於停下了咳嗽。
蒼白的麵孔上浮現一抹奇異的笑容，低聲，卻很清晰地說話：“怎麼知道的？
怎麼知道的？
我掩藏得那麼好的秘密，你是怎麼知道的……
丁戈默默地將杜微的那本書拿了出來，放到了她的麵前，翻到了其中某一頁。
姚伽看著那上麵細微的字跡，伸手撫過去，仿佛依稀能感受到，杜微曾經寫下這些讀書筆記時的模樣。
她也曾與她含笑交談。
她也曾與她交換過彼此的夢想。
她隻想說一個個好聽的故事給別人聽，而她最初寫文，又何嚐不是為了寫一個好故事？
丁戈低聲開口：“我找到了她所寫的這個網址，進去之後才發現，那是她的私人日誌，裏麵有一篇三年前的日誌寫著，她認識了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很喜歡她的小說，希望自己也能像她那樣，寫出好的故事給別人看。
她的小說逐漸寫出了名氣，於是出版社希望可以讓她本人親自出麵，讓她的讀者可以認識她，但是因為她不擅長麵對這樣的狀況，所以她很為難。”
原來那一天在學校禮堂，她的手不是無端發涼。
正如她所說，有點緊張。
所以她沒有辦法想象自己如果真的出麵，接受雜誌的采訪，接受記者的話筒和鏡頭。
“於是那個時候，她想到了你，要你代替她，成為布依這個符號的代言人。”
丁戈微微抽動了一下唇角，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澀味。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談妥的，但是很明顯的，你成為了布依，而她，則可以繼續安安生生寫她的小說。”
當時的情況，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各取所需。
她風生水起，成為布依。
她則躲在電腦屏幕之後，繼續安排自己所成就的悲喜人生。
丁戈抬眸看著她，“但是，你也在一直努力吧，繼續自己的寫作，為自己喜歡的人寫作，希望能夠寫出來一個故事，成就自己的夢想，所以，才有了《君生早》……”
但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因為這樣，而決定別人的命運。
難道不是這樣嗎？
嚐過名利的滋味，知道憑借著布依的名聲，便可以盡快地將這個故事付梓出版。
於是，開始決定從此以後霸占住布依這個符號……
丁戈的視線移開過去，斜斜向上，看向窗外。
不想再去看她臉上的表情，不想再繼續說下去。
曾經，她與她，也曾做過朋友。
而今，一個生命委塵，一個身陷圇圄。
許久許久以後，仿佛才聽到她細細的聲音：“我隻是……想為他寫一個好故事而已……”
丁戈苦笑，起身，離開。
不管怎麼樣，布依是屬於杜微的，這一點，不能抹煞。
而姚伽呢？
她相信，其實她也不過是真的想寫一個好故事罷了。
走出警局之後，外麵的太陽異常刺眼。
丁戈抬手擋在眼前，遠遠看過去，人來人往，熱鬧得仿佛根本不曾有任何罪惡發生在這個城市裏。
東向的商業大樓那裏，掛著巨大的廣告海報。
海報中迷人的英俊男子正在微笑，好似正在俯瞰著這個忙碌而熱鬧的城市。
卷四 賞金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