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克傑從西服口袋裏拿出一朵花——玫瑰花。透明的包裝紙捆紮在花枝上，金色的緞帶纏繞在包裝紙外，看起來挺漂亮。但……我心裏卻頓時一沉，然後轉頭看李尋……果然，她的表情變得有些難看了。而童雲飛則是有些不滿地瞥了他一眼，可能是覺得生日隻送花未免太寒磣了，而且不是一把而是一朵。
“謝謝。”我接過來，然後放下。
難道邢克傑已經察覺到李尋的心思，所以故意這麼做？不，這未免太含蓄了，而且不必拿我當幌子。唉……睡眠不足，會讓思考能力下降。
“秋華，今天一過你就二十七了哦。”似乎終於找到可以說的話，李尋打破那朵玫瑰花帶來的不和諧氛圍。其實我倒覺得這樣靜默下去挺不錯的……適合睡覺啊。
“嗯。”我笑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借以衝淡口中的甜味，雖然我也不喜歡酒味，但總比甜味來得舒服些。
“哈哈哈……李尋，我真佩服你。能和林秋華這樣交流下去，每次我和她說話不超過三句就會選擇放棄了。”童雲飛大笑著。
的確，他的耐性通常隻能支持到兩句。我不禁笑了笑。
“是嗎，我覺得這樣很好。”邢克傑突然開口。
然後再次靜莫——
其實他的話並沒什麼特別，但不知為何就是讓人有不知該接什麼的感覺。可能是他給人的壓迫感確實太大了，仿佛圍繞他的空氣都帶著重量，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啊……李尋，你日後會很辛苦。我在心裏默默想著。
“對啊！我一直這麼覺得，秋華雖然話不多，但卻平易近人而且很可靠。嘿嘿……尤其適合我這種人。”
我有些讚許地瞥了李尋一眼，佩服她的勇氣和瞎掰能力。在沒有話題沒有共同語言的情況下，還能這樣將話接下去，厲害啊……
“似乎是這麼回事，永盛的設計案就是最佳證明。”邢克傑不客氣地舉例支持她的論點。
我極力忍住想要彎起嘴角的衝動，這下我看你還能接什麼！
“我又不是故意的，邢院長！”李尋冒火了，但卻帶著幾分撒嬌的味道。
我想要衝她豎起大拇指了……
“邢院長，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她們已經補救了不是嗎？”童雲飛笑著說道。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邢克傑笑了笑，“隻是為你們的大膽感到意外而已。”
看著他的神情，李尋的臉上立即漾起笑容。
看來差不多了，我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抬眼看了看童雲飛，他似乎完全沒有當電燈泡的自覺。
“邢院長，你之前在哪裏工作啊？”李尋笑眼彎彎地問道。
“城市建設局。”
“城建局？那為什麼會突然轉到這個設計院？”童雲飛來了興趣，追問道。
我的頭開始痛了……
“我隻是服從安排，其他的就不是我能過問的了。大概是看我不順眼，所以踢到基層磨煉。”邢克傑微微笑了笑。
好個圓滑的答案，明明什麼內幕都沒漏，加後麵那句話就會讓人覺得真切和無辜。不愧是市裏派下來的人，太極功夫一流。
他突然看向我，目光深邃得讓我微怔了一下。我立即笑了笑。他那眼神什麼意思，好像在瞪我……我什麼都沒說啊。“原來是這樣啊，沒關係，這所設計院雖然規模不大，但發揮餘地還是很大的。”李尋立即安慰他。
雖然我一直知道李尋單純，但單純到這個地步……就很難不和“蠢”字掛鉤了。不過無妨，女人單純一點才容易得到男人的愛——小說中是這麼寫的。
呃……他又瞪我了，不是錯覺。為什麼？
“我去買喝的。”說完這句話我立即起身往吧台走，眼角餘光看到李尋感激的一瞥。
我隻是不習慣長時間被人瞪……剛好成全了她想和邢克傑獨處的願望嗎？可惜童雲飛不怎麼識時務，依然穩坐泰山一般在那裏閑聊。
獨自坐在吧台，我點了一杯咖啡。注意到酒吧裏的人逐漸多起來，低頭看看手表，已經快十一點了。酒吧內的音樂換成了《Romance》，其實這首歌並不適合在酒吧播放。太空靈寂靜，也太憂鬱悲傷。不過，我現在隻想睡覺……
咚——好痛！
我撫了撫撞痛了的額頭，將鼻梁上的眼鏡扶正。竟然真的睡著了，天，我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公眾場合睡著！即使學生時代我都沒在上課時睡過覺……連忙將手邊的咖啡灌下肚子。
“小姐，沒事吧？”一個調酒師笑著站在吧台裏麵看著我。
“嗯。”我對他笑了笑。
“第一次有人到酒吧喝著咖啡睡覺，嗬嗬……”他笑著擦拭著一隻玻璃杯。
我無奈地笑笑，無話可答。
“這杯我請。”他推過來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謝謝。”我報以禮貌的微笑。這是一杯黑咖啡，而且是沒有奶沒有糖的那種。真不知他是想諷刺我還是想幫我提神……不過無妨，免費的，而且總不會比剛才的蛋糕更讓我難以下咽。
雖然我不喜歡甜的，但也不是太喜歡苦的……抿一口，然後感到滿嘴苦澀，還帶著炭燒的味道。
“不喜歡就不要喝。”一隻手從我身後伸過來，拿走那杯咖啡。
我詫異地回頭——邢克傑，然後看到不遠處的李尋正在和童雲飛聊天。這是怎麼個狀況……那丫頭連支開童雲飛的辦法都想不到嗎，而且還讓這家夥離開？
“你在看什麼？”他勾起嘴角笑。這種笑容，和初次見麵時一樣帶著濃濃的玩味。
“嗯？”我眯起眼笑了笑。
“嗬……果然和李尋說的一樣，很會裝死。”他放下那杯咖啡，坐在我身旁的椅子上。
原來他聽見李尋的那句低喃了，耳力好得嚇人。我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不知為何，他給我一種不能掉以輕心的感覺。
端起那杯苦到極點的咖啡，我仰頭慢慢飲盡。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我緩緩放下杯子，笑著看他。這不是疑問句，所以不需要我回答。也許他查看過員工資料，也許他隻是猜的。如果是後者，他未免太自信。我開始思考要不要打擊他一下……
邢克傑微微揚眉，“你好像有話想說？”
“不，沒有。”我依然笑，感覺嘴角笑得有些麻木。能這麼好耐性地應付我的沉默寡言的人，除了李尋，他是第一個。
看著別人尷尬得找不到話題和我交談的時候，我的心情會比較愉快。可能每個人都會有點莫名其妙的惡趣味，很不巧的，我的惡趣味就是如此。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於是我不得不一直保持微笑。無妨，隻要他不是像剛才那樣用瞪的，愛看多久我都無所謂。
“嗬……你真沉得住氣。有趣……”他笑了，臉上剛毅的線條在他的笑容中變得柔和了些，那沉重的壓迫感似乎也在他一笑之間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