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秋老虎午時猛烈的陽光,那西色斯一臉晦暗地走在街上。他非常的不悅,不僅僅因為被逼出門,還有以下的原因:首先是路人們盯著他猛流口水的貪婪目光,其次是令他渾身覺得黏黏的炎熱,再有就是貼在他身邊甩也甩不掉的喬怡……對了,還有他最難以忍受的就是建議一定要出門吃午飯的旭日煊,即使請客吃飯的正是這個不付房租的房客。

“那西,走慢一點啦,我跟不上你。”整個身子掛在那西手臂上的人一路上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跟不上?別開玩笑了。自打一出門她就死拽著他的手臂不放,他那可憐的美形臂膀沒被硬生生扯下來也算是一項奇跡。喬怡根本沒有好好走過一步路,明擺著是他一路硬拖著她走的,她竟然還好意思同他說,她跟不上?!

旭日煊看到那西色斯越變越難看的臉色,在心裏偷偷暗笑,現在他終於知道最能刺激高傲冷漠的那西色斯的最佳人選非偉大的喬怡莫屬。

那西色斯走得更快了,才不管黏在他身邊的喬怡哀叫得多可憐。

“慢點……我腳上的傷才剛剛愈合。”

“是嗎?”那西倏地停住腳步,俯首瞪胡亂撒謊的人。

“是……是,不是……沒事了,我的腳很好。”本來想順水推舟人一看到對方冰寒的雙眸便傻笑著蒙混。

“腳傷已經愈合了是嗎?”他明知故問地又問一遍。

了解他現在不太高興,喬怡咽口唾沫,用力地點點頭。

“那你就自己走,不許再碰我!”忍無可忍的神甩掉那隻纏繞著自己的凡人的手,頭也不回地繼續快步往前走。

哀歎一聲,被甩下的人急忙跟上,表情由方才快樂轉為哀怨。早知受傷同沒受傷的待遇差別這麼大,她寧願腳上的傷永遠也不愈合。

“不需要表現得這麼明顯吧?要是哪天你被這家夥拋棄了,你還活不活?”旁觀的旭日煊好笑道。他真的難以將在學校中與家中兩個不同形象的喬怡重疊,在那西色斯麵前的喬怡簡直就是個渴望大人關愛的孩子,會撒嬌、會抱怨、會任性,必要的時候還死纏爛打。

那西色斯之所以今天會陪他們出門吃午飯就是因為受不了喬怡的“磨”功,先以腳傷愈合為由坑他請客,然後又摟著那西色斯不放,死皮賴臉地要其陪他們一起出門。長時間相處下來,他幾乎不懂哪個喬怡才是真正的喬怡。

是那個初遇時過分神經質冷淡的喬怡?是學校裏萬事不管、冷然看著周遭一切變化的無情喬怡?是那天雨夜向他伸出手模糊身影的喬怡?還是家裏如天真孩子般賴著那西色斯傻笑的喬怡?他不懂,一個人怎麼可以有這麼多麵的樣子,就連那個陰險的赫梅斯都沒喬怡如此善變。他看向自己無法理解的女子,她正低頭尋思些什麼,方才的高興勁已蕩然無存。

那西會拋棄她嗎?她從來也沒想過有一天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那西會離開她,是不願想也不敢想。那西要是走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過。已經習慣了那西的存在,每日每夜,哪怕在見不到他的學校裏,她都要擺上一盆那西施過法的水仙。

要是……要是那西真的走了,她會怎麼樣?孤獨,再也沒有人會過問她的喜怒哀樂;寂寞,再也不會有誰在乎她的眼淚;無助,她就真的隻有獨身一人,哪怕是嫌惡的眼神她也得不到。

不要!她打個寒顫,失去那西的恐懼襲遍全身。她不能失去那西,如果真的失去了,那她就真的是誰都不要的孩子了。不要!不要!她不要……

“笨蛋!”突然那西的手指又敲上她的額頭,微痛使她自痛苦的思緒中掙脫出來。仰首看上方冷冷中帶著不耐煩表情的臉,她伸出手。

“不要碰我。”他躲過她冒著濕汗的手,斥責。

“可是……”她隻是害怕失去他,隻有觸碰他才能讓她不至於如此慌亂。

“以後不要再說剛才那種無聊的話了,有的人比較笨,會當真。”那西色斯不理會顯現強烈不安的喬怡,反而向旭日煊警告道。

被警告的人一時不解,他剛才說過什麼話了?誰是哪個比較笨的人?旭日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隨即他就領悟了,賊兮兮地朝著另外兩人笑著。

遺憾的是沒有人理他,那西色斯拉起喬怡的手,放慢了腳步。而後者則處於太空漫遊般的真空狀態,她握緊那西一年四季沒有溫度的手掌。正是這雙不具人情溫暖的手一直陪伴著她,隻要有這雙手在,她就不是孤單的,就不是沒人要的孩子……

富麗堂皇的餐廳,兩層樓麵都采用了落地玻璃窗,典雅的室內設計風格融入了東方的人物風情,而背景音樂卻是不被普通人能欣賞的室內音樂,小提琴與大提琴的四重奏。

“就是這兒?”喬怡問率先坦然走進兩扇雕花把手玻璃門的旭日煊,她有些腿軟,怕待會兒付不出賬要留下來洗碗抵債。

“對啊,不是要我請客嗎?當然得來這種特別貴的地方才顯得我有誠意。”請客的高中生絲毫不在乎地回答,隨後轉向引領他們的侍者,“我姓旭,事先訂過一張桌子。”

“旭先生,請跟我來。”侍者有禮有節地帶他們向視野良好靠窗的一排位置走去。

“喂,你確定帶夠錢了嗎?”感到不多的客人都將目光聚集在他們身上,她不安地拉住旭日煊,紅著臉小聲地問。

到這時候了還問這種問題,不嫌太遲嗎?被懷疑吃霸王餐的人苦笑。

“你放心吧,我好歹也是旭集團董事長的兒子,一個月的零用錢夠每星期來這裏吃一頓的。”

“既然這麼有錢,你為什麼還賴在我那裏?幹脆自己租間房,省得大家彼此看不順眼。”看不慣對方得意的樣子,她潑盆涼水。

那西色斯則不言語,沒有情緒的藍色雙眸掃過餐廳裏那些因他容貌而忘了食物美味的名流富賈們。他清楚自己的長相太引人注目,神時代連奧林波斯山諸神都會為其瘋狂,更何況是凡人。

不感興趣地掃視一周,他的雙眸在看到角落裏三個人就餐的一張桌子時閃現驚訝的複雜情緒,冰質藍水晶的眼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注意到他的異狀,正準備坐下的喬怡與旭日煊也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

怎麼會……不可能……她那離婚十數年的父母竟坐在一張桌上吃飯!另一人……她雖然不善記住陌生人,但惟獨那人是例外,因他同那西一樣有著極為出色的容貌,是上次在街上遇到問她名字的美青年。

不會這麼巧吧?吃個飯都會碰上他此生最不想見的人!旭日煊身體因對方投過來的興味視線而僵直著一時無法行動。

赫梅思拿起酒杯向旭日煊優雅地舉了舉,一慣看似無害實則無溫度的笑容。目光從旭日煊不自在的臉上掃過喬怡,從她比同伴並不好多少的臉色上就能猜到這隻見過一麵的女子此刻心裏的想法。最後他無意間看到了就站在喬怡身邊的那西色斯……

震撼!

酒杯從他白皙手指的控製中滑落,掉在暗紅的桌布上,同色的酒液一傾而出,灑了一桌,有幾滴濺在同桌者昂貴體麵的套裝上。但與他同桌的一男一女並不介意,因為他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不遠處的女兒身上……

“小怡……”喬永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變化著奇異的色彩,坐在旁邊的前妻則啟了啟唇一個字也沒說,發窘地看了眼女兒後便別過頭看侍者利落地為他們換過幹淨的桌布,在空酒杯中重新注滿紅酒。

是生身父母就永遠也躲不掉,血緣有時候真的是沒辦法斬斷的,喬怡皮笑肉不笑地移步至另一桌。

“爸,媽。好久不見,還好嗎?”

“還好。”做父親的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一雙眼不看著近旁的女兒,反而直盯著對麵的赫梅思。“好久不見,有十五年吧?長這麼大了,要是沒你父親在的話,我都認不出你。”徐麗麗握著杯子的手顫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