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你,其實我真正生氣的對象應該是赫梅思才對。他……喬,我勸你千萬不要嫁給他,他是惡魔。我離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存在,他會娶你一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不知道,他同我父親是……”猶豫片刻,他還是沒把心裏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不能說,沒有證據就不能說,何況說了真有用嗎?憑赫梅思的手段,他想要的就從來也沒失去過。說出來隻會增加喬怡的痛苦,他應該成熟了,知道哪些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的。
“答應我,你會好好考慮婚姻大事。喬,就算沒有了那西,你也不能隨便找個人就完結一生吧?”從他話語中,她聽出了誤會。
“不是因為這樣我才嫁赫梅思的,是因為我父母,他們要我嫁的,是赫梅思主動向他們提的親。”
赫梅思提的親?那陰險的家夥在想什麼啊?喬怡很平凡,根本是無利可圖的對象。一直以來,他都認定赫梅思的對象一定會是對旭集團有幫助的千金小姐或商界女強人。
“總之,你最好再考慮考慮,我今天晚上就搬回去……出去吃餞別晚餐怎麼樣?”旭日煊換個輕鬆的話題。
“好,不太貴的餐廳,我請客。”她也不再去想過去與將來,眯著月牙形的眼睛笑了。
“難得。”他也笑了。
他們誰都沒把對彼此的不舍表現出來,隻是如同身受般的被遺棄感才讓他們敞開心扉接受彼此。不是同情,絕不是同情而產生的友情。他握住她伸出的手,就隻是這樣而已,不需要去刻意體會這種感受,因為總要有分手的一天。
不同於她和那西色斯,十多年時間的相伴相知,那種能撫慰她心靈傷痛的冰冷安心感是旭日煊無法給予的,也是其他任何人都辦不到的。
那西……他會在哪兒?他會做什麼?現在她對他一概不知。自己對他而言不過是不具意義的一個中轉站吧?既然遇上了就不妨駐足,一旦厭倦了就毫無眷戀地離去,淡然到不著痕跡。是她太傻了,才會不相信他的離去。
可怕的習慣,習慣了他的陪伴與他特殊的溫柔方式,就再也不想離開他。天長地久的謊言,這種非現實的東西是理性的她所清楚的,但偏偏私心地不予承認。
那西……她隻想賴在他身邊,哪怕他以滿不在乎的口氣,吊著眼梢冷冷地罵她“笨蛋”……
但,全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已。他是水仙化身的那西色斯啊,神話中代表自私與自戀的神,他不可能會為了她駐足永遠的……
不可能的!而且還是自己的自私毀了與那西的微小可能。
“不要再想了……”每次她都會這麼勸告自己,重複一次又一次。而與那西相處的點點滴滴卻越發鮮明地在腦海中彙成一幕幕無言的畫麵,深刻得無法抹去。
夜幕拉下,一路昏沉的街燈照著平坦的歸路。
如果這座龐大如同宮殿的建築就是他的家的話,他會打心眼裏覺得悲哀與無奈。旭日煊孑然一身地踏進大門,傭人們看到他回來都做出萬分驚訝狀,好像他是死而複生後的妖魔。
“少爺……”
“我父親呢?”他攔住一個正準備往書房報信的仆人。
“先生……先生出去了,今晚不回來。”
“那麼誰在書房裏?”他冷笑地問,明明知道能隨意進出他父親書房的隻有一個人。
“是赫先生。”
聽到意料中的答案,他滿意地放開無辜的人,走進書房。故意忽視敲門的禮數,因為不需要對赫梅思擺出友善的態度。
“回來了?”坐在真皮椅子裏的人從資料堆中抬首平靜道,並沒有預期中受到驚嚇。
“是的,你不高興吧?我回來了。”他一屁股坐在書桌上,壓皺了薄薄的資料紙。
赫梅思不得不仰首才能看清對方居高臨下的神態。
“這是你的家,你回不回來我沒必要為此感到高興或不高興。”
“騙子!”他冷哼,全身燃燒著冰焰般的憤怒,“你一直都在騙我,從你八年前第一次進這個家門起。這裏已經不是我的家了,從你進來時就不再是我的家。別人都認為你是寄居者,他們同我一樣都被你這張優秀青年的臉給欺騙了。別以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父親決定把他名下的所有財產都留給你,所以這裏的一切都不屬於旭冕的獨生子——我、旭日煊的。”
“那又代表什麼?這兒還是你的家。”
“不是,你不姓旭,同我也沒有血緣關係!我母親有些話最終還是說對了,她說你對父親來講是特別的,以前我還不懂,不過後來就漸漸懂了。禁臠,她就是這麼看你同我父親之間的關係。現在我也這麼看,要不然完全找不出理由來解釋我們家演變到今天這種情形的真正原由。”他俯視他,眼神鋒利得如在做最終的審判。
被懷疑與旭冕有不倫關係的人諷刺地笑出聲,微把舒適的皮椅往後移,他就不用以仰著脖子的辛苦姿勢說話。
“還有呢?你進來真正想說的並不是這些吧?你不是來問我為什麼要娶喬怡的嗎?”
“不要對我用你的讀心術!”討厭赤裸裸沒有防備的自己,他的憤怒到了極致,順手把桌上的資料朝對方的笑臉砸去。
紙張無力地被揚到半空中,隨後飄搖地落下,落在地上、桌上、赫梅思的身上……他沒有生氣,一如方才地半揶揄地笑著。
“沒用的,我一定要娶她,我需要她,除了她誰都無法替代。”
這種話……他難道對喬怡是認真的?怒氣因太過驚異而消失,當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旭日煊呆愣如無生命的石像。
“很驚訝吧?”他輕捏他挺直的鼻,眼神中有一閃即逝的寵溺。
“我不是小孩了!”這樣的舉動讓他想起自己小時候與赫梅思相處的情景,他驚慌地躲掉他的手。
“是嗎?那麼我來告訴你一件還要讓你驚訝的事。”他收回手,朝他笑得很美,如春花般豔麗。“我並不是冕的禁臠,永遠也不會。你母親明明知道事實卻還灌輸給你這種想法,無非是厭惡我而已。你母親恨我,也恨我的母親。說起來的話她們應該是表姐妹,但遺憾的是同時愛上了一個男人,就是冕。冕說他愛我母親,可笑的是愛我母親的他卻眼睜睜地看著愛人被你母親害死……”他停頓一會兒,讓得知真相的人有時間消化。
“我一直在孤兒院長大,因為我的父親害怕其妻子連小孩都不放過,一直到十六歲他才敢把已經長大成人的我接回去,但並不是以父子的名分。這些年來,作為人的我根本沒有原諒過冕當初因為旭集團而表現出的懦弱行為,可是……命運無法改變,你不是又同我遇上了嗎?”
他應該沒有聽錯吧?赫梅思所說的每一句話給他帶來的震撼都是非比尋常的。旭日煊的表露迷惘情緒的瞳孔中映出那張他不斷討厭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