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離婚(1 / 3)

好頭疼。

該怎麼對他說啊?

開門見山,直來直往?

……算了吧!

憑她的爛口才,隻怕還沒結結巴巴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地將顧先生突然冒出來的爸爸和有著一點點血緣關係的弟弟交代給她的話背個開頭呢,就怕顧先生已經龍顏大怒怒目而視摔手離去了啊。

要不,迂回轉折,試探試探?

……可怎麼迂回轉折先行試探啊?

從什麼上找出開頭,再怎麼將話題往深刻的內涵上引申啊?

她從小語文就不好,作文從來沒上過八十分,哪裏能想出什麼有深刻涵義的名言啊?

頭疼死了頭疼死了!

“頭疼?”

她呆呆回頭,那個讓她頭疼的預定談話對象正淡淡站在她旁邊一米處,有些皺眉地瞪著她,手,不耐煩地扯著領帶。

“你、你回來了啊?”她愣了一秒鍾,而後立刻跳起來,很迅猛地跨上一大步,雙手很諂媚地去接他隨手丟的領帶。

他終於不再小心眼地肯理她啦?

“發什麼呆呢,我喊了你好幾聲了。”男人將領帶隨意地丟到她很恭敬地平胸托舉著的胳膊上,突然帶了一分淡淡的笑意,微眯眼打量打量她,“今天怎麼這麼……殷勤?”

“向你賠罪嘛!”她很親切地將唇角上彎六十度,雖然技術上有點難度,但有難度才能更好地展現自己的誠意嘛。

“哦?”他再將外套掛在她的手上,見她態度非常好,索性拎起已經躺到沙發上的公文包再掛上去,很心安理得地將她當作活動衣架。

“真的真的!”她繼續親切笑,右手卻偷偷下降一厘米,麵不改色地將所有重任重擔重量都托付給自己忠誠可靠的偉大左手。

“你有哪裏對不起本人了嗎?我怎麼不知道?”他再解開三顆襯衣扣子,而後靠坐進身後的沙發,閑閑地蹺起二郎腿,兩手再環胸,仰頭……睥睨她。

她咳嗽一聲,還是努力地笑,眼角卻有點受不了地微微扭曲了。

……差不多就差不多了啊,氣勢高她一等,很得意嗎?

“小北?”偏偏男人很滿意目前的形勢,繼續仰頭……繼續睥睨她。

“我承認我那天在上海玩兒瘋了忘了同你報告更斷了聯係沒記得你擔心是我錯了。”她低聲下氣,可是肚子裏勉強壓製了兩天的怨氣還是有一點重新升溫,不過這時候……還是別沒眼色地提起的好。

“還有呢?”

“還有?”她頓時頭皮發麻,托著他的領帶西裝沉甸甸的公文包偷偷後撤一厘米。

“齊放媽媽?”他閑閑提醒。

“……那又不是我樂意的!”她是被逼上梁山的好不好?“再說我從頭到尾都堅決否認了放哥的造謠之詞好不好?”

“可你偏偏收下了齊家的項鏈!”男人冷冷斥責,“你既然不樂意,卻幹嗎不拒絕齊阿姨的意思?”

“我……”她傻眼,“我當時完全蒙了好不好?”

“當時蒙,那過了當時呢?”男人提高音量:“現在項鏈不是還在你手裏嗎?”

“是放哥說怕人多擠丟了才托我暫時保管的!”她冤啊!

……咦,等等,等等!

“顧……你怎麼知道項鏈的事?還有,你怎麼知道我和放哥媽媽見麵的事?”他難道派人偷偷跟著保護她來著?……嗬嗬。

“齊阿姨沒等上飛機就迫不及待地打電話向我通報好消息了!”他簡直是……揉揉額,他哼:“還說要我多關照你一點幫你在公司調個職位最好調到齊放辦公室!”

“……我?”她更傻眼。

“齊放告訴他媽,說你是我的秘書!”額頭的青筋都忍不住要爆炸了。

“……哦!”她突然眼前一亮靈光閃現,偷偷樂。

“你還敢樂?!”他學張軍爆句粗口,惱道:“你明不明白齊家媽的言下之意?”

“不就是怕你兔子吃了窩邊草先下手為強近水樓台先得月嗎?”她很膽大包天地直接嗬嗬樂給他看,“原來我真的很優秀嘛!”

“……章小北,你……”他卻被她的樂嗬嗬惱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你給我記住,以後少給我做這種白癡的傻事!你以為你是誰?齊放的事你少操心!”

“……哦。”她有些受傷地應一聲。

她也知道她幫齊放欺騙齊媽媽是有些不對,可這個男人這麼說,卻是很傷人的吧?

她是誰?她是他好朋友好哥們好同鄉的……

“顧……你都沒告訴過我你是上海人!”她突然記起這件很重要的事。

“胡說八道什麼?”他瞬間沉了臉色,冷冷望她,神情竟是疏離得可怕,“不知道的話少說!還是你真的把你當成什麼人了?我的事你少管!有這個閑工夫操閑心還不如去找個工作實在!總靠別人養你不覺得很丟人嗎?”

“……”

她,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

顧……竟是這樣看她的?!

她立刻搖頭。

“顧……不是我樂意操閑心,是……你父親和你弟——”她努力不顫抖,努力心平氣和。

“章小北,或者我該提醒你,你要不要去問問你大哥,問問他和他媽媽:當他們知道你媽媽出了車禍你更不是你父親的親生血脈時,他們是為了你媽媽和你傷心,還是……說一句,報應?”他冷冷望著她,冷冷地笑了笑。

那笑裏毫不遮掩的譏諷,在刹那將她撕扯得粉碎。

原來,原來,原來。

她努力想彎起唇笑一笑,雙唇卻顫抖得僵成了冰塊,滲人的冷,漸漸從她的唇蔓延至雙手,雙足,軀體,最後緩緩逼近她的心。

“……顧……”她渴望地祈求地乞望著他。

男人卻不再看她,似乎對她失望至極,或,不屑厭惡至極,冷冷站起來,扯過他的公文包西裝領帶,頭也不回地進了他的書房,將門“砰”地狠狠一關。

獨留她托舉著雙手,僵硬地站在沙發前。

心,終究還是被滲人的冷灌注進了去。

天,漸漸暗了下來,未拉窗簾的落地窗外,映進別人家的熱鬧燈火。

她的家,卻是夜了。

夜,黑黑的黑夜。

黑黑的夜,她卻視而不見。

黑黑的夜,卻阻不住她凝著那雋刻心中最深深處的身影。

還記得她難堪難受難熬的那一刻。

緊閉上眼,狠跳進地獄的黑暗世界,猛撞上他的車。

輕視的話語,施舍地扔到她身上的刺目顏色。

膝蓋上醜陋的傷疤,永遠盤踞在她的心,永遠永遠。

還記得她被張軍認出的那一日。

驚慌失措,恐懼,羞愧。

如果不想你的畢業證有看不見的缺陷,就答應我的提議。男人淡淡說。

她的黑暗世界,微微的光如閃電滑過。

救贖之門,緩緩在她麵前打開。

還記得她為這男人準備烙餅的那些時光。

戰戰兢兢,怯懦畏縮。

謝謝。舉舉手中的烙餅,男人淡淡道謝。

她的心“怦怦”狂跳,為這,開枷之鎖。

還記得她強迫自己去相親的那個下午。

毫不留情的嘲諷,貨物般被討價還價。

傷心,難堪,麻木,痛苦。

滾。男人輕輕吐出的淡淡的一字。

倉惶而走的陰影,還於她嚴寒裏暖暖的陽光。

她竟不知哪裏生了勇氣,竟向這個自己其實沒一分熟悉的男人,道出了她內心最最裂心的痛苦。

我娶你。男人還是淡淡的。

她遲疑地睜開眼睛,暖暖的,是她那時唯一的感受。

還記得去為他送U盤的那個午後。

氣喘籲籲,拚命尋找。

然後,敞開在她麵前的,電梯門口。

我的太太。男人微微笑。

那柔柔為她順發的手,那熱熱拂進她心頭的氣流。

還記得他深夜去接她的那個時候。

月沉星淡,風兒卻最是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