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書記回來了?”高文戰親切上前,梁增雲在後,三人依次握手。
“辛苦了。其他常委都到齊了嗎?”龐仲春細皮嫩肉,頭發焗得油黑,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優雅和威嚴,絲毫未受長途奔襲影響。
高文戰道:“已經到齊,都在會議室。”
“哦。那我們也過去吧。”龐仲春顯出一絲不滿,信步走向機關樓。高文戰隻帶梁增雲迎接他,擺明是在向他示威。
龐仲春沒猜錯,高文戰就是要給他壓力。中國地方和部隊都是黨政雙係統,兩大係統首腦不和司空見慣,和睦才是怪事。高文戰錘煉多年,政治上早已進退自如,很清楚什麼時候該體現強硬,什麼時候該隱忍沉默,現在就是體現強硬的時候。
三位常委貌似親昵地走在前,不時說笑,龐仲春秘書楊其浩不遠不近跟在後麵。
“小高啊,你們這是怎麼搞的,我開兩天會家裏就出這麼大事?”寒喧已畢,龐仲春開始反施壓,半關切半責備的一句話,把自己置身事外,把領導責任扣兩人頭上。
“完全是意外。”高文戰得體地道,“是底盤廠疏忽冒失,造成大規模暴獄,附近的輕工廠緊急增援,才發生連續事件。不過輕工廠處理得當不錯,他們的幹警還把底盤廠逃犯給抓回來了。”底盤廠教導員姚鳳奇是龐仲春遠房外甥,高文戰不動聲色,也把直接責任人大帽子給扣上,同時一句“連續事件”把輕工廠帶過,還說得跟立大功似的。
龐仲春暗罵一句,語重心長道:“責任要追究,但追究責任不是目的,重要的是反思。為什麼縣委三令五申,還會出這麼大事?問題究竟出在哪兒?這才是關鍵,不是一句意外就能解釋的。小高,你還是年輕,這種思想要不得啊!”龐仲春可算出事時沒在家,又年長幾歲,一再抬出縣委的招牌暗示責任。
梁增雲哼一聲,不客氣道:“話是這麼說,可從哪追究?不還得事從哪起從哪抓?要不是底盤廠緊要關頭擅自加班,能發生暴獄嗎?還連累附近的輕工廠。要我說,首先就從底盤廠開始,殺一儆百,對全縣司法係統全麵整頓。”
梁增雲絲毫不留情麵,龐仲春氣得暗翻白眼。他一看到梁增雲那張耿直到悶絕的倔臉,氣就不打一處來,此刻更把梁增雲祖宗十八代問候個遍。
高文戰怕梁增雲把龐仲春逼急來個壯士斷腕,忙打圓場道:“整頓必須整頓,但意外因素也必須承認,這是客觀事實。底盤廠擅自加班,嚴格說也不算違規,歸根到底還是為全縣利益,也算為大局服務。”
梁增雲又哼一聲,沒再說話。兩人一起三十年,他當然明白高文戰意思,就是看不慣龐仲春動輒想整人的嘴臉。
龐仲春暗暗冷笑,也沒說話。他已想好,如果真能扳倒高文戰,區區一個遠房外甥,他絕不姑息,大不了給換個地方,而且還能撈個清正無私的名聲。
三人各懷鬼胎,進入會議室。
會議室共五位領導:縣委三號、副書記兼紀委書記吳正洪;縣委五號、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秦為民;縣委七號、副縣長徐侃;另兩位領導是倒黴的縣司法局局長錢雨德和政治協理員沈介。此外還有一人是高文戰秘書張鴻飛。除六號副縣長在外學習,所有常委全到齊了,加上司法局的兩位主官,算是一次專門的擴大會議。
龐仲春風塵仆仆趕回,難免一番恭維和寒喧。戰戰兢兢的錢局長給龐仲春上煙,沈協理員親自為龐仲春沏茶。
眾人坐定,會議開始,張鴻飛識趣地退出,把記錄任務留給楊其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