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也說了,鬧也鬧了,高冰兵心境寬亮,喜滋滋下床洗臉。很多時候,女孩子要求就這麼低,你卻不能說不可愛。
李都平終究沒出去等,而是坐床邊看高冰兵洗臉。沒錯,是坐床邊,不必懷疑。
用臉盆打水洗臉,是很多地方老習慣。李都平也曾有這習慣,不過上大學後就在水池洗臉了,現在人們大多在水池洗臉。可高冰兵沒改,還保持著樸素而老土的習慣,規規矩矩地到衛生間打盆水,然後回到房間的盆架洗臉。
高冰兵彎著腰,兩腿並攏,撲騰撲騰洗臉,圓厚結實的屁股對著李都平。他看在眼裏,悄悄在心底心痛。十年了,高冰兵由少女長到大姑娘,改的地方實在不多。
時間不大,高冰兵洗罷穿好衣褲,李都平拎起行李箱,二人出門。這就算搬家了,和拎水杯換辦公室也沒大區別,原來搬家可以這麼簡單,還可以一天兩次。
冬陽融融,都市清新明媚,高冰兵坐在副駕駛,笑嗔嗔看身邊人,暖風醺得她的臉,象隻半透的紅蘋果。
“怎麼突然老實了?”李都平看也沒看地問。
“因為我在想,找個什麼理由能常和你在一起。”高冰兵很認真地端詳他說。
李都平道:“你既然決定留下,在S市又沒熟人,就算沒理由,我還能放著你不理嗎?”
高冰兵搖頭道:“那不一樣。我都跟你女朋友說好了,我不會破壞你們;我有正當理由找你,她也不準生氣。”
“什麼時候說的?我怎不知道?”小天使會答應這種要求,李都平信就怪了。
“就上次上廁所,不信你問她。”高冰兵一臉正經。
“我不問了。”這問題無意義,李都平沒繼續,“可一年之後,你交流結束怎麼辦?”
高冰兵望他說:“我想調來這裏,你看行嗎?”
李都平不好答,想想道:“冰兵,不說合不合適,你想過沒有,我們在一起,除了感情還有心理依靠。不說我,你也老放不開家裏那點事。可那不是誰的錯,你媽都不在乎,你有必要耿耿於懷嗎?”
“你錯了。”高冰兵緩緩轉頭,“我從沒耿耿於懷,隻是受不得他們態度。”
“他們什麼態度?不都對你挺好?”李都平不解。
“你隻知道他們對我好,可你知道為什麼嗎?”高冰兵反問。
李都平沒說話,詫異地望女孩倔強的臉。
高冰兵攏下頭發:“我爸媽、我大媽、我哥,從我記事起,就一直對我好得不能再好,卻怕我委屈,總帶很多同情,有很多刻意成分。我不要同情,隻想像普通孩子一樣。你說耿耿於懷,耿耿於懷的不是我,恰是他們,是他們自己沒放開,總覺得是社會上的另類,所以才會這樣。現在你明白了。”
高冰兵很少談家庭,還第一次說這麼多。李都平道:“他們對你有愧,是人之常情,不正說明關心你?”
高冰兵道:“這我承認。可誰願父母對自己愧疚?本該自然的感情被刻意逢迎,這正常嗎?從小這種感情包圍,加上外界影響,你想過會產生什麼心理嗎?何況這些我小時根本不懂,是憑感覺漸漸摸索。”
李都平不言語了,這的確不怪高冰兵。小孩子最純真,不懂貧富,沒有敬卑,也不在乎貴賤,隻會和人對比爸媽和家庭,這種漸覺漸悟無可抵觸。
高冰兵又說:“還有依賴。我們是存在心理依賴,但你是男孩子,男人的心本就比女人野,就算沒我,你進入社會,眼界不斷開闊,不斷成功,早晚也會恢複。可我是女孩子,女孩子一旦依賴上誰,隻會更依賴,甚至一輩子無法擺脫。我來S市,就是想離你近些,我會覺得有所依靠,讓自己活得更自在。”
李都平勸一圈,反被更深地繞回來,不禁歎氣道:“你是自在了,可我怎麼安心?”
“我讓你為難了嗎?”高冰兵盯他問。
李都平踩住刹車,迎她目光說:“你沒讓我為難,但讓我心難。”
高冰兵刹那湧起感動和委屈,撲閃眼眸說:“誰讓你女朋友那麼富有,還比我年輕,比我漂亮?我本來就夠無地自容了,你要不犯點難,我哪有臉對你?”
“你還好意思說?”李都平苦笑,“你隻是嫉妒她富有、年輕、漂亮,可你知道她嗎?我出來見你,她嘴上不說,心裏的不安和擔心你都無法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