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折磨人啊——
淩晨三點多縮在醫院過道的長條椅上,陰風陣陣,冷氣逼人。
消毒水的味道讓覃七弦反胃,不由得想起一些晦澀的回憶。她收攏雙臂,靜靜坐在急診室的外麵,對護士怪異的眼神視若無睹。幾年了?本以為記憶已經被深深埋藏,沒想到還是在她最不經意的時候竄上腦海。
那個青澀的夏天,那段歡笑的歲月,恐怕今生今世都難以磨滅。
“小姐?”一位因為懷孕而肚子圓滾滾的少婦走近她。
“嗯,有事嗎?”咽了口口水,她都不禁為這個大腹便便的女子擔心,“你是不是要我幫忙?”
“不。”少婦手撐著後腰,對她的質疑報以溫和的笑,“剛才我去打溫水,在醫院門口的附近揀到一串鑰匙,別人都說不是他們的,看到你坐在這裏,我才來問問。”說著,舉起掌中握著的一串鑰匙。
明晃晃的鑰匙在燈下格外耀眼!覃七弦一掏自個兒誇張的卡通布袋,裏麵空無一物!她摸摸鼻頭,費解不已,“哎?難不成是口袋太大掉了?”想想,又伸到更深的夾層,後知後覺地捂住嘴,“天啊!我的寶貝錢包!”接著跳起來前後左右張望,就差連地板磚都掀起來檢查!
“小姐,你怎麼了?”少婦納悶地瞅著她,呃,她也許好心添亂。這位小姐剛才靜靜的如一潭深水,可是經她的一番詢問,整個人炸開了鍋!
“錢……錢包不見啦。”她慌亂地說著,抓住少婦的手,哀號道,“我的好多證件都在裏麵裝著呢!這下慘了!”
“小姐別著急。”見她如此痛苦,少婦也跟著緊張起來,“你再好好想想,之前都去過哪些地方?會不會有什麼疏漏?”
“不會的!”她煩躁地抓抓頭發,百思不得其解,“從家裏到醫院,我跟本沒有去別的地方啊!”除了——剛才有幾個喝醉酒的人,在大街上搖搖擺擺耍酒瘋,差點撞到畢聿那隻受傷的肩膀,她上前擋了一下而已。難不成說,那一撞就被扒走了錢包?再一翻,果然布袋最底層被劃開了一道將近五公分的口子!
啊——
她無力地癱軟在長條椅上,仰望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無限悲哀。
“那個,小姐。”少婦拎著鑰匙串,同情地說,“是你的鑰匙吧,先把它收好。”
“嗚……謝謝……”覃七弦捶捶腦袋,接過“失物”看了看,不錯,是剛才進醫院的大門前,畢聿還她的那串自家的公寓鑰匙。
真倒黴!早晨,為上次旅行團前往九寨溝遊客走失事件,她被老板叫去辦公室狠狠訓斥一頓,險些扣了今天下午發的薪水;接著連續幾小時趕製了一麵超大旗幟,希望以後她帶隊的標誌可以明顯些;晚上一開會,老板說個不停,延遲到深夜才結束;回去的路上發現鑰匙沒帶,等想方設法勾到鑰匙進了門,屋子又被人大大咧咧地占據——沒錯,她是糊塗了,未老先衰地把家拱手送人!
覃七弦的腦海不由自主浮現出一雙狹長的眼眸,以及冷傲地奚落……
“惟眉,你怎麼不出聲就出來了?”一個略帶焦急的男子嗓音響起。
少婦轉過頭,向急切朝自己奔來的男人笑了笑,“看你好不容易才有機會睡一會兒,我不想打擾你啊。反正是提一壺熱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現在行動不便,不要到處亂跑,萬一摔倒了怎麼辦?”男人嚴肅地說,眼中的緊張與深情無可比擬,輕輕摟住她的身體,疼惜備至。
“好了,你又開始念經,早知道我就讓小戰來陪護,免得你草木皆兵!”少婦嘴裏埋怨著丈夫,眼底眉梢卻透著幸福的笑意。
“二弟得用功念書,我不準他來!”男人接過妻子手裏的暖水壺,一抬頭,正好和瞅著他們發呆的覃七弦打個照麵,“這位小姐……”
少婦歎息道:“老公,這位小姐被人扒了錢包,我剛才揀到她的鑰匙。”
“被扒了?”男人皺皺眉,見她失魂落魄的沮喪模樣,不禁對妻子說,“她是不是來醫院看病的病人?”難怪這個時候仍不走,一直待在醫院,想必是拿不出錢繳費吧。
“是的話,你是否又準備大發善心了?”少婦笑嗬嗬地問。
男人幫妻子理了理發絲,淺笑著說:“你總是最了解我的人。”
“爛好人,你知道我從不忍心拒絕你的要求。”少婦親昵地靠在他懷中。
那副兩情繾綣、你儂我儂的畫麵在覃七弦眼中格外刺目。她低下頭,覺得鼻子眼睛都酸澀得難受,甚至呼吸也變沉了。那個時候……記得那個時候也曾經有一個溫柔體貼的男人在默默嗬護著她,隻是她不懂得什麼叫內斂,硬是把含蓄當作了空氣,與唾手可得的幸福失之交臂。後悔嗎?也許是有一點遺憾?也許……隻是也許……
“覃七弦!”
從急診室走出來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醫生,左顧右盼,在找尋她的影子。
覃七弦揉揉眼睛,應了個“嗯”字,朝對麵的夫妻二人頷首,就朝醫生走去。
少婦輕柔地說:“有我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覃七弦猶豫一下,終究是搖搖頭,“謝謝,不用了。”
她才不會接受陌生人的幫助,雖然,他們看起來不像壞人,不過——哪個壞人的臉上會標明著“我是壞人”四個字?沒辦法!她先天、後天都注定是個極度偏見的女人,一直認為世上不存在所謂的“我為人人,人人為我”;也一直認為除了變化沒有永恒不變的東西;更是堅信自己絕對沒有值得別人喜歡的理由……故此,順利排除所有可能。
覃七弦是個狐媚子!
背地不知多少人都這樣講,她怎麼可能毫無洞察?那些表麵上和你嘻嘻哈哈、稱兄道弟的同事、朋友、鄰居、甚至客戶,一轉身像變戲法似的,立即施展巧如舌桀的本領,見人就說她覃大情聖的風流史。
習慣了……都不怪了……
所以她和誰都能神侃打哈哈,也和誰都不打過深的交道。
急診室值班的醫生見到她,笑眯眯等著美女的感謝:“小姐,和你同來的那位先生是肩肘脫臼,我已經進行推拿複位了,你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