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兒越來越輕柔,花兒越開越鮮豔,身上的衣服越來越輕薄,初夏的空氣中帶著幹爽的植物的甜香,走在這條綠樹成陰、芳草遍地的公園小徑上的莫明心,卻仍然提不起興致,不住唉聲歎氣。
“難怪婷婷要我陪你出來走走,你看上去心情真的很糟糕啊。”走在她身邊的駱允澤穿淺藍色襯衫配米色休閑褲,看上去十分清爽。
“別提那女人。”明心始終悶悶的,“一個分區經理助理的頭銜就讓她把我們拋棄了。唉……”她隨手摘了身邊一枚柳葉,放在手心裏揉成一團——就和她的心情一樣,被人弄皺了,怎麼都熨不平整。
“那是她喜歡做的事情,當然會傾盡全力。”看著朋友始終愁眉不展,清爽的大男孩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最喜歡做什麼?我陪你去做啊!”
她最喜歡做什麼?她最喜歡寫東西啊!可是這些天來,她一個字都沒有寫過。
“唉……”她長長地歎了口氣。
鬱悶,鬱悶,鬱悶啊!
“呃,我請你去吃新源居的栗子蛋糕好不好?”對於婷婷交代下來的任務,駱允澤從來都是不遺餘力地完成的。
“吃蛋糕啊?”明心的眼裏燃起小小火星,還不等駱允澤為自己的提議高興,火星便告熄滅,她又歎了口氣,“沒勁……”
“那我們去做蛋糕??我知道有家DIY蛋糕店,可以自己去做著玩!”
“自己做?”這回明心倒是真動了興致,“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店啊?”
全稱應該是“阿佳DIY糕餅店”。老板是位二十上下的女孩子,唔,她那位看上去十分斯文的男朋友也應當是“並列”老板。
“很多人都喜歡用巧克力來做。因為更容易造型,而且相對來講,保存的時間可以更長一點。”染著酒紅色頭發的阿佳很熱情地向兩人介紹各種道具和原材料,“那,先把巧克力溶化,然後冷卻到某一溫度再倒進做好的造型盒子裏。要記得哦,巧克力會記得自己第一遍溶化的溫度,當凝固的巧克力遇到這一溫度時,便會溶化。所以我們一般都設定在三十七八度左右,這樣才能保持入口即化的口感。”
明心和駱允澤看得連連點頭。駱允澤問:“這裏麵還能加些別的東西嗎?”婷婷更喜歡吃榛仁巧克力呢。
“當然可以。隨便你加什麼。”阿佳笑著說,“我就見過有人在心型的巧克力裏麵放了一顆鑽石戒指。”
“這麼浪漫?”明心兩眼發亮,真是有創意嗬,如果有人這樣向自己求婚,那不用再說第二句了,完全沒有問題嘛!
嗚……她隨即便想起被那個可惡的機器人求婚的經曆。
悲慘,悲慘……
兩個人已經坐在操作台上乖乖地按照阿佳的指示做了,不期然地,兩個人都選了心形的模具。
不同的是,允澤在裏麵加了榛仁,而明心——
“請問這裏有螺絲嗎?”
“嗯?”阿佳一時沒反應過來,“螺絲?”
“不是說什麼東西都可以放在裏麵嗎?”
“啊,你不會吧……”駱允澤意外地叫了起來,“萬一給吞下去了要出事的!”
“誰會笨到吃這麼大一塊東西用吞的?”明心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阿佳那斯斯文文的男朋友在抽屜裏翻來翻去,最後歪過頭來問,“螺絲找不著,這個行不行?”他拿出一枚有半指長的鐵釘。
“咚”,駱允澤暈倒。
“湊和著用吧。”明心接過來,埋到正在溶化狀態的巧克力裏。
“愚人節快到了嗬……”阿佳總算給自己找了個允許顧客在巧克力裏放釘子的理由,不過還是有點不放心,“注意這個東西千萬別給小孩子吃到啊……”
“哼。”明心目露凶光,狠狠地盯著那枚釘子沉進克力溶液裏,再也看不出來。末了,她露出一個微笑,把威化餅切成跟釘子差不多大小的細條,鋪在巧克力上麵。
允澤在旁邊看著她惡魔一般的笑容,心裏直發寒……千萬不要得罪女人啊。而且,如果有人在愚人節給你吃的,哪怕是滿漢全席,也絕對不要張嘴!
安斯哲還沒下班,安以念便進了他的辦公室,懶洋洋地在沙發上坐下,點起一支煙。
“我記得你約的是六點鍾。”
“唔,不錯。”安以念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
“現在還不到五點。”
“唔,是。”又來一個煙圈。
“現在是上班時間,我還有事要做。”
“沒讓你不做事啊!”安以念坐直身子,看著這個除了工作再不知道別的字眼的叔叔,“我是來避難的。”
“嗯?”文件背後的臉不解地抬起來,“你得罪了誰?”
“女人哪。”
也是。這個侄子的生命啊,除了女人,不會再有其他東西了。
“今天是愚人節。我可不能給那些女人明目張膽報仇的機會。”女人真是瘋狂的動物,平日裏不敢做的事,在這一天做起來簡直是小菜一碟,還附送一個大果盤。他的女朋友太多,哪裏應付得過來?幹脆今天推掉一切約會,老老實實地呆在景安董事長的辦公室裏——在這一天裏,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呆在安斯哲身邊更安全了。
四月一日,再放肆的人也不敢打景安董事長主意。
“待會兒我們出去吃飯,然後跟你一起回家。”安以念連晚上的時間都安排好了。省得回到自己的住所會發現水浸著地毯,鞋子泡在浴缸裏……唔,太多女人有他家裏的鑰匙了,更可怕的是太多女人在打開他房門時發現過另外一個女人——女人的怨毒積累下來是很可怕的。
安斯哲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低頭去看他的文件。生命中,沒有任何一個日子是不同的。十年來,他的日程被歸劃於大會議或小會議,大案或小案。
就這樣,叔侄倆一個懶洋洋地抽著煙,一個規規矩矩做著事,指針慢慢移向了五點半,申時青敲門進來,“該下班了,尊敬的工作狂先生。”不經意在看到了安以念,她微笑,“安公子這麼有空?”
“唔,碰巧路過。那個,我去一下洗手間。”他果然站起來去洗手間了。半天回來,辦公室已不見人申時青人影,問:“怎麼?她沒請你吃飯?”
“我已經答應和你一起吃。”
“嗬,看來我壞了老大的好事呢。”他又重新回到原來的坐姿,舒服地吐出一口氣,“愚人節,是僅次於情人節的表白佳期。倘若你跟她出去,在飯桌上,她沒準就說,親愛的工作狂先生,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嗬嗬……”說著他自己都笑了起來,“你要是有意,便順水推舟,你要是無意,那便是開個玩笑罷了。多聰明。”
“申小姐是我的助手,以後別開這種玩笑。”安斯哲的眼睛仍然上文件上麵,淡淡地道。
“助手?”安以念“嗤”地一笑,絕美的眼角眉梢,流露出無限風情,“一個女人喜不喜歡你,在十米外就聞得出來。老大,你又不是機器人,為什麼心腸就是這麼硬呢?像申時青這般條件,做景安女主也夠格了。”
機器人……
安斯哲的眉毛跳了一下。
然而馬上他就平息下來,不再理會安以念,處理完手上的文件,時針剛好指向六點鍾,他站起來,“走吧。”
經過寬敞明亮的大廳,忽然有人叫住他:“安斯哲!”
咦,在景安有人這樣叫董事長的?安以念好奇地回過頭。
是一個個子嬌小的女孩子,一雙眼睛清如水亮如月,年輕的皮膚在燈光下看來十分有光澤,倒是有幾分吸引力。她原本坐在大廳的一角,此刻快步向安斯哲走來,遞給他一個淡黃色的禮品盒,“哪,送給你的。”
“給我?”安斯哲有點意外,今天又不是他生日……
“嗯,給你。我來這麼久,也沒好好拍過你馬屁……”她隨便胡扯兩句,嘿嘿,東西送到了,也該功成身退,正待轉身,忽然瞧見他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唉呀,我們的明心一下了呆在當地了。
呀呀呀,這個世上,竟然會有長得這麼好看的男人啊!
那眼睛,那眉毛,那臉形,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明心要暈倒了,從來見了美人就緊張得說不出話來的她,此刻更加變成了口吃,“你、你、你、你……”
縱使見慣女人為這個美得不像話的侄子神魂顛倒的樣子,安斯哲現在卻有點看不順眼,她……花癡得太明顯了吧?眼睛裏麵已經看得出有粉紅色的心形冒出來……
“小念,走吧。”他淡淡地說,沒有人聽得出他心裏的不快。
“嗯。”安以念一麵答應著,一麵伸手輕輕在明心眼前晃了晃,“再見了,可愛的小妹妹。”
嗬,這世上竟然有這樣的男人啊……原來漫畫裏的人物真會在現實中出現啊……啊,這有什麼了不起?科幻小說裏的仿真機器人她都見到了啊!
嗚……那個機器人竟然對她那麼冷淡!
連聲“謝謝”都不會說!
嘿嘿嘿,想到他咬下那口巧克力時,隻怕牙也要崩壞幾顆,她才算安了安心。唉呀,萬一他不吃呢?
她的情緒又低落下來了,他會吃嗎?
“呃,那個妹妹挺可愛的嘛!”看著安斯哲從上車來便一直沉著的臉,安以念咳嗽一聲,打算調節調節氣氛,“看看她送了什麼東西?”愚人節的……嗬嗬……安以念的嘴角露出險惡的笑。
“嗯。”他也很想知道她送了什麼東西給他。
拉開係成蝴蝶結的粉色絲帶,打開淡黃色的盒蓋,他的指尖不自覺有點輕微的顫抖,心裏也跟著緊張——久違的,收到的驚喜與激動,似乎是上輩子的事了。
軟軟的印花紙下,躺著一枚心形的巧克力。
“嗬,巧克力啊,我最喜歡了。”安以念毫不客氣地把魔爪伸向那塊散發著濃香的巧克力。
哪知安斯哲飛快地把盒子蓋上,放到一邊。
安以念眨了眨眼,忍不住問:“我記得你最討厭吃甜食的,對吧?”
“……你訂了哪裏的位置?”
看來老大在逃避這個問題啊……
一絲微笑在情場高手安大帥哥的唇邊蕩開,如漣漪一般波及整張臉,有問題啊有問題,“喂,那個小妹妹,叫什麼名字?”安斯哲的臉撇向車窗。
“嘿嘿,你不告訴我,我明天自己去找她……”
安斯哲飛快地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冷冽非常,充滿了警告的意味。安以念算是見識到了這位景安掌舵人的威儀,“嗬,老大你不是吧?原來你也會做這種有異性沒人性的事啊……”可這是嚇不倒他滴,他繼續道,“看來我真得跟那位妹妹好好親近親近,了解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