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主忙倒追(星豈舞)
“喵喵!”
盛夏日高,此刻將繁花似錦的花園普照得格外香氣縈繞,無奈不是惹人欣賞的時機,滿目爭妍雖爛漫得痛快,知己卻無半個,包括此刻那不畏烈照徘徊在花園奇石林間的小人兒。
唯離兒實在想不出更成熟的辦法了,盡管她今年僅得十歲。
“喵喵!”
再一次開口呼喚自己前天無意中於裏屋發現的流浪貓,當然,用的還是她形似神不似的貓語。大半天下來,她已經找遍了幾乎整個唯憐閣,可以通行無阻而小貓又有可能進去的地方一處也不遺漏統統都跑了個遍,就是沒有見到那隻灰色的小野貓,她的咪咪。
唯離兒賭氣地在心裏暗暗記恨著咪咪,煩躁中已開始思量找到小淘氣後的處罰手段,小臉鼓得漲漲,想到入神竟忍不住嘴裏忿忿自答:“哼!要麼用繩子拴著要麼用籠子關起來!看你還敢不敢亂跑!”喚貓的語氣便顯得愈發咬牙切齒。
一雙水靈的眼睛四處掃視,排除掉咪咪不可能藏身的地方,最後目光落在了一片半人高的灌木叢上,也是這奇石林景致的花園最西角落。
唯離兒顧不上一身華麗昂貴的衣裙,她彎下小小的身子,趴伏著鑽進半人高的灌木叢中,耐著性子細聲呼喚:“咪咪!咪咪!快出來!”未果,唯離兒隻猶豫了一瞬便咬咬牙往更深處鑽去。良久,幾乎把那片灌木叢的每個點兒都鑽了個遍,還是沒能找著。
唯離兒隻好折回身爬返出來,才剛撥開草叢,入目就是一雙繡著細致梨花圖案的月白鞋子,定定地擋在唯離兒的麵前,聲息全無。
唯離兒一怔,苦笑著僵硬而緩慢地抬起頭,做工精良的月白裙子然後是那熟悉的柳式披肩,一個慈眉秀目觀音麵容般的女子,此刻俯視著與她對望,出塵的臉上帶著恬靜離遠的微笑,雙眼像是能輕易把對方看穿看透般清明靜徹,每個眼波都莫名散發出誘人吐露真言的魅惑。
糟糕!真是珍姨!
“閣主,你在找這個麼?”秀長潤白的纖手上,攤著的灰色肉團此刻久冷成硬。
唯離兒微撇過頭強忍著淚盈眼眶,垂睫暗捏手心,從容地站起身,從容地拍落身上裙麵的草絮土碎,從容地若無其事地扯出一抹淡笑:“我沒在找什麼,珍姨。”
“是嗎?那就好!我隻怕殺錯了這隻流浪貓,誤傷了閣主的心。”珍姨說完,順手把掌中死物甩遞給身旁的侍婢安月,極致優雅地從袖裏取了香巾拭手,臉上的笑容絲毫不變。
“珍姨,你多心了。”唯離兒暗暗深吸了口氣,童稚的臉上有著普通十歲孩童不該有的穩重世故,她笑著迎麵:“唯憐閣不養寵隻自寵,我自不會忘。”
“閣主說得極是。”
“時候不早了,珍姨,不打擾你賞花,我先去練武。”
“甚好,閣主去罷。如此不懈努力,唯憐閣定能早日定主。”珍姨頷首讚道。
“承珍姨貴言。”
目送唯離兒步履浮密匆匆遠去的挺強背影,唯一珍依舊麵若菩提,頭也不回卻針對明確地對身後不知何時飄然出現的青色倩影,擲去一感:“閣主的心誌尚不穩固,一惜你還要多加努力啊!”
“她若做不了閣主,就廢了再培養就是。”那抹青語氣冷冽得絕然。
“萬人才挑了這麼個苗子,你舍得?”
“沒什麼舍不得的,隻不甘浪費了的時間。”
“再觀察一陣吧!不行就……”驟止,慰人心扉的聲音卻表達著同樣絕然的論想。
“哼嗯。”
風吹散了對話,恍若不曾在這刹這間這地留下過隻字片語。
日子,卻依舊。
“劈啪!”
“啊!”
“啪啪!”
“劈啪!”
“啊!”
百米之外,唯憐閣練功場館方向仍能清晰地傳出混不礙顯的鞭打嘶叫聲。
此刻豔陽當空,正是最午,那下方的館內熱氣升騰,蒸得如處裸地。眺眼不得視全的練功場館布置奇簡,僅一門一窗遙遙相對,視角外便不得窺見其餘。追著聲音源處,已是場內最深處,能揚顯得那麼遠而清晰,與裏間那扇唯一透進光線和暖風的敞窗不無關係。
二十幾個麵容痛苦的男人被束縛在木樁上,身上混著血汙腳下拷著鐵鏈,衣衫襤褸得甚至不如乞丐,大半數墜軟著身子似無存息,隨著鞭子頻密而均勻的落下,厥死去的又本能地幾近竭力的淒然嘶喃,每一次都似最後一次地吃痛轉醒,殘忍得不給痛快。
但如此煉獄場景竟沒有讓某人滿意。
“閣主,你的鞭子沒有沾鹽水嗎?”唯一憫看著館中人靶沒有露出痛受折磨至如此程度應有的駭然表情,對人的可耐度極為熟悉的她止不住疑惑問道。兩個月前被指派給唯離兒作鞭術師傅的唯一憫,正極為享受地貼靠在置於水池旁邊的石狀冰塊上,那是侍婢寧月一掌一掌拍擊池水,寒氣凝落掉在地上的碎冰堆再冷實而成的產物。
十四歲的唯離兒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舉手投足間盡是秀美與英氣,過去水靈的眼睛現下已被漠然、防衛和隱忍重重覆蓋,不再輕易透露出絲毫真情實意,隻覺褪盡稚意的眼眸更添超然身外的淡定。
聞言,她手中飛舞的鞭子幾不可察地略頓一下,麵容卻始終水平如鏡:“沾了。”隻是放入水中的鹽,少得幾乎像沒加過一樣。
“看來鹽水效果不佳,以後要改用辣椒水。”唯一憫不多思索,對身側的侍婢寧月交待後便繼續她的眯眼淺眠。
作為徒弟,唯離兒無論是先天的優勢還是後天的勤勉,都很能讓為師者有成就感,指點到位即可,一點不花費她的時間,如此十二分滿意自然無須質疑。
唯離兒皺了皺眉,果然!在唯憐閣同情被俘虜的人靶,隻會換來更可怖的對待。不再惻隱,唯離兒舞鞭的動作更加流暢,力道更加恰到好處,隻盼盡早讓其痛盡解脫。
又持續了幾刻鍾,人靶們已經全部無聲,唯一憫方略感滿意地讓唯離兒停下來。她估量了下時間,又找出人靶致命傷處,半響才臉露欣喜地對唯離兒說:“恭賀閣主!你的鞭術已見火候,手腕的駕馭能力加強了許多。再過幾日待力處穩定些後,就可以改練袖劍了!”
袖劍是唯憐閣曆代閣主的傳承秘技和象征所在,不僅講求輕、快、狠、準、絕,每一招都需要身腕合一,化人為劍!劍身奇特亦軟尤鋼,弧圓似棒又鋒利無比,藏劍袖中運用自如,堪稱無堅不摧。袖劍對習練者要求極高,不僅需要極高的韻律天賦,沒有嫻熟巧勁的使腕能力和內功基礎根本就無從入手,更何況是要發揮其變色江湖的無窮威力!
唯憐閣傳授武藝給門徒多因材施教,因人而異,為何強硬要求閣主純練袖劍呢?實因袖劍在唯憐閣,其真正用意還遠不止“傳承秘技”、“象征”幾詞可概,但就其最基本的作用而言,練袖劍是唯憐閣閣主的資格,也是唯憐閣閣主被認可的唯一無上榮耀。
“憫姨過獎了。”唯離兒微笑,尚嫌稚肉的臉上帶著自信和不可言喻的勢在必得。
“不錯不錯!鞭鞭入骨勢如削肉。”人未至,聲先到。
輕易就辨出來者是唯一珍,唯離兒端正站姿,待她款款步來即點頭喚她,“珍姨。”
唯一憫一見來人就誇張地揉肩擰腰,推開那化去一半的冰塊團,她擠眉弄眼地蹲在地上扶頭晃腦,好半響才向唯一珍招呼:“是珍衛主大駕光臨啊!唉!你看我這身老骨頭,才教了半天就天旋地轉,怕行不了禮了!哎喲喲!難道最近缺了什麼補食?珍衛主你見多識廣!給我這苦勞支點應對妙法吧!”明顯的討要意味,唯一憫風格的婉轉劫詞。
開玩笑!唯一珍可是唯憐閣掌管收支的財神爺,走動的金元寶!此時不伸手更待何時?何況臉皮值幾錢!不如瀟灑伸手得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