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山穀一側的山崖下找到了莊懷的屍體,看著他死在這裏化作肉泥的樣子,我心中更多的不是仇人死後的快感,而是一種後怕,昨晚命懸一線的一刻,若不是胤禩的鎮定我們也會像他一樣葬身在這穀底,胤禩現在盯著地上的一片血肉模糊亦是滿臉的厭惡,迅速燃起火焰將屍體燒掉了。背過黑色的煙,我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死亡在我身邊不間斷的發生,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木欣欣向榮,泉涓涓始流,如此寧靜讓人樂夫天命複奚疑。我蹲在嘩嘩的流水前搓揉著一件衣服,沒有皂莢粉也沒有洗衣錘,隻好用清水多搓幾遍,腳邊是一個破爛的木盆,隻能盛起半指高的水,以前不論是在裕親王府還是四哥府上,我都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就算是看見下人們洗衣服也都沒有過,自從出去了那道紅牆,這些瑣事便需要親曆親為,先前隻有皇宮裏的勾心鬥角生活就很累心了,離開後又是身心具疲,那才是真正的辛苦,對著陽光看我的手指還是修長,不過細看指甲已經有了很多倒刺和磨損,索性這些苦都受下來了。
胤禩站在高高的屋頂,正在對那所老掉牙的木屋進行修葺,用大把大把帶著綠葉的樹枝填補房頂的漏洞,陽光還是能射進,不過帶著點點的油綠,好像是一種裝飾,屋子裏的擺設器具他也親自修理、擦拭過了,舊木盆就是在那時被翻找出來的,起初看見他用手拉扯蜘蛛網,我心中一酸,覺得做這些太委屈他了,就想上前幫襯著點,他隻是把我推出去,嘴裏笑說這是男人的任務,我作為女子不得嗆行,無奈去洗衣服。
兩條腰帶係在一起,兩端分別拴在樹枝上,用來代替晾衣服的竹竿,這活要不是有點功夫跳上跳下的還真不行,皺眉看著歪歪斜斜搭在一起的衣服,唉……怎麼說也是大功告成,其它的就不必苛求了吧。
轉身從小窗看到屋內,沒有人,房頂也沒有人,一個身影仰臥在青草間,頭枕雙手,打著赤腳,一條腿支在另一條上,中衣鬆垮垮地耷拉著,要不是嘴裏吊的狗尾巴草在晃動,我真要以為他已經睡著了,此刻他的嘴角沒有笑,拋卻了紫禁城,拋卻了貝勒阿哥的身份,他不想再時刻對每一個人保持著那種禮貌的笑容,如此安逸閑適的姿態完全是另一個他,瞧著胤禩一副悠然南山下的樣子,我嘴角勾起一抹壞笑,端著洗衣剩下的水悄悄走過去,嘴角緊緊的抿著,怕一個忍不住就要笑出聲來,我的手法很準,就算隻有一點水也都盡數潑在了他臉上,胤禩騰地坐起身來,又捏鼻子又吐水的,我一手拿木盆,一手扶在肋間,笑得眼也睜不開,嘴也合不攏,胤禩則是好笑又好氣,指著我喊道:“好你個承玉,竟然戲弄起我來了,看我不收拾你!”還沒等他舉起佯裝發怒的拳頭,我早就扔了木盆開溜,邊笑邊跑,繞過木屋沿著溪流奔跑,很久沒有這樣暢快淋漓地笑,我幾乎忘乎所以,胤禩在我身後緊追不舍,沒想到他武功不錯,跑的也比我快,我們像兩隻兔子追逐遊戲在這個世外桃源中,眼見他就要趕上來了,我腳底一慌踏進了溪水中,踩在一塊光滑的溪石上,摔在水裏。
清涼的溪水剛好沒過我的身體,胤禩從後麵追上來,趕不及先把我的頭托出水麵,嗆了幾口水,可看見他焦急的臉還是很想笑,潺潺的流水打濕了我們的衣服,我的長辮子浸在溪水中,發梢的手絹鬆散開來,黑發像墨汁浸染了清澈,我又嬉笑了兩聲就不得不停下,因為臉和臉靠的很近,彼此間呼吸可聞,他已經怔住了,眼底的深情不可抑製的流出,我知道此情此景,綠水青山足以讓我們忘記很多事情,比如道德倫理的約束……
他深邃的黑眸緩緩靠近,熾熱的呼吸撲打在我雙頰上,像掉在泥藻中的人,我輕易洞穿了他的掙紮,原來一切都沒有變,他的愛、我的愛沒有被凍結在那場秋雨中,而是在隱忍中愈演愈烈,我輕輕抓住他的前襟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他熱熱的嘴唇上印下濡濕一吻,唇齒之間的留戀和輾轉,胤禩的吻不是溫柔細膩,似要拚盡一世的熱情。
春波碧草曉寒深處
相對浴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