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刷牙。”
“沒關係的。”
“你刷牙了嗎?”他有關係。
她笑:“有的,我刷過了,你嚐嚐看。”說完,印上。
他還是有點抗拒,摟住她纖腰,忍耐了三秒之後,算是盡完丈夫的義務,堅定的將她抱開——
“去忙你的吧,我得早點到公司。你今天與我一道走嗎?”
她想了一下,搖頭。
“寶寶昨天有點發燒,我今天約了林醫師來家裏幫寶寶看一下,會晚點到公司。我讓司機在七點四十五分準備好車。需要更改時間嗎?”
“不了,就七點四十五。”他點點頭,走進浴室。
他是個從來不回頭的人,所以他不知道他的妻子這兩個月來,總是癡癡望著他的背影看著,以著一種訣別的眼神,蓄著滿滿的憂傷。
“以律……”她輕輕喚著他的名字,發出隻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
她好愛他,好愛他……
是迷戀也好,是瘋狂也罷,認識他九年,嫁了他八年,從二十歲的莽撞到如今即將三十歲的沉著。許多人事物都變了,唯一沒變的是,她還是愛他,好愛他。
所以,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怎麼還在這裏?”十分鍾後,晨浴完畢的羅以律光著身子走出來,抓過平台上已經薰暖的衣物,一件件穿著,衣服上迷人的溫度,迅速驅走了滿身的寒意,他滿意的眯著眼。
“以律,下星期二,你從香港回來之後,給我兩個小時,我們一同晚餐好嗎?”
“我那天晚上沒有行程嗎?”他問。
“有的,原本你排了要去打網球。”
“那好,沒有問題。”答應了之後,才帶著點疑惑的問:“你的生日?還是結婚紀念日?”他們夫妻很少刻意出門吃飯的,除非是談公事,或一同接待重要客戶。私事的話……他記得在結婚的前幾年,每有紀念日,還會特意上館子吃飯,後來也就因為太忙而沒有了。
她笑了笑,搖頭。淡淡的道:
“都不是。”
“那是什麼?”
“可能是,協議離婚那一類的事吧,也許。”她聳聳肩。
他聞言頓了下,仿佛在思索她為什麼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算了,多想無益,如果她覺得好笑,那就隨便她說吧,她都不介意了,他又何須皺眉?
不理她,逕自拿過一件羊毛背心套在襯衫外麵,沒將她的玩笑話放在心上。
今天,仍是相同平淡無奇的一天,不會因為他妻子開了個不好笑的玩笑,日子就變得繽紛多彩起來。
外頭天氣,陰,氣象報告說有寒流。
比起妻子的玩笑,他還比較介意外麵的天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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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個不太妙的日子。
原本以為上一波寒流離開台灣之後,至少會有幾天好日子讓人喘口氣。然而,卻是來了更強勁的冷氣團,張牙舞爪的將台灣牢牢籠罩,八度以下的低溫逼得所有人都不敢輕易在街上逗留,隻想快快回家窩在棉被裏喝熱茶……
天氣不太好,可以想見他一下飛機之後,臉色也肯定不太妙。
看來她不幸選了個諸事不宜的日子約他啊!是否預告了她準備與他談的事情,隻會得到最糟糕的下場?
擔心,讓她的心不斷的在瑟縮。在前來這間餐廳之前,她還在猶豫,卻不容許自己退縮,雖然在今天之前,她已經閃過無數次退縮的念頭了。但她來了,就表示再也不給自己退路了。
不管好日子或壞日子,這件事總是要做的。
為了不讓他一下飛機就要趕赴這個約會,所以她將時間訂在八點半。算好了他四點半下飛機之後,能有充裕的時間可以回公司聽取下屬的簡報,甚至還能挪出時間到大老那兒去報告一下此行的收獲。
她對他的行程與時間了若指掌,不在於她每周都會收到他的秘書傳過來的行事曆,而在於,她總是無時不刻的在了解他、凝望著他。
公司裏的人都覺得她是個太厲害的女人,非常的有手段,把丈夫盯得牢牢的。虧得羅以律是個在生活上沒什麼叛逆性的人,不然以他在商業上的作風與霸氣而言,哪容得她這樣緊迫盯人的“賢內助”啊。
因為他是個商業金童,是個目前媒體上炙手可熱的人物,所以身為他的妻子,不管做什麼,多少都要招惹一些閑話的。
“請這邊走。”
侍者的聲音在走道另一側響起,將她從沉思裏拉回。她低頭看了下手表,才八點十分,所以不會是他。他向來準時,總是提早三分鍾到達。如果會更早到的話,則會打手機通知一下。
這樣的天氣,還有人會出門吃飯嗎?而且還是在晚上八點的這個時候?因為有些無聊,所以縱容自己小小的好奇,從金色半透明的紗簾看出去,發現正經過她這個桌位的兩名客人,她並不陌生。
侍者將那對客人引進了她前方的桌位,所以她的眼光可以毫無阻礙的看著那名女子,也隱約可以聽到他們在侍者走開後,對談的聲音——
“在家吃不就好了嗎?幹嘛出來……”男子嘟囔。
“難得可以來這裏開眼界,你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嘛。”女子溫柔又撒嬌的說道。
“這裏吃一頓不少錢吧?”男子小聲問。
“繳了會費之後,一年之內任你吃個夠,不必付帳,多好。”
“這樣啊,那就好。我聽說這裏超貴,光小費就多到嚇死人。我身上隻帶了一萬八,怕付小費都不夠。”
“別老道聽塗說的,才不是這樣呢,小費也是刷卡的,也不一定要給,你要是覺得服務不好,根本不用理他。我說你,給你辦了信用卡,總不見你用。”女子輕柔嗔道。
“你知道我以前常說:等有錢了,一定要在皮夾裏放一大疊現金,嚐嚐什麼叫腰纏萬貫的感覺。”
“偏偏這個年代,不流行用現金了。”
“那又怎樣?錢總是錢吧,誰不愛?”
“你啊……”
這間餐廳是個隻對會員開放的高級餐廳,平常人進不來,再有錢的散客也不得其門而入。想來這裏用餐,可不止買得起千萬會員卡就可以了,還得有一定的社會地位才行,所以能進來這裏的人,也代表著社會地位的被認可。
極高的隱密性,精美的餐點,優雅的環境,保證不會被打擾,讓這裏成為名流的最愛。每一桌之間的距離很寬,而且還以金絲紗簾隔著,既不會有包廂的局促,亦不擔心用餐時被別人詳細窺探;雖然說,會來這裏用餐的人,通常不會左顧右盼張望得一如狗仔隊。
但今天倒是成了例外,她在看那對夫妻,雖然隔得有點遠,聽不太到他們談話的詳細內容,但那一點也不重要,她並不在乎那個。
那個男人,她知道,叫盛北川。是個相當知名的科技界名流,身家钜億,在短短十年內累積了無數的財富,但就如同一般人印象中的科技新貴——雖然滿身名牌,卻總是看起來邋遢。還沒適應自己社會地位的提升,卻已經有太多的錢;還沒有學會如何去享受榮華富貴,所以隻好被名牌品味壓製得奄奄一息,渾身不自在。他五官端正,但沒有型,因為還沒將如今麵對的一切處之泰然。找不到自身安適的男人,是不會有型的。
而他身邊那個女人則是全完不同的典型。她是那個男人的妻子。
柯順芬,一個美麗優雅、出身音樂世家的溫柔大美人。從她先生的電子公司在四年前因為接到一筆近百億的代工訂單,股價在數個月之內翻了五倍,造成轟動時,她的美麗優雅、下嫁窮小子、如今苦盡甘來的傳奇,就成了世人矚目的焦點,一般人茶餘飯後熱愛談論的話題。雖然這兩年羅以律爆紅,將她從話題榜首上擠下來,但她仍是台灣女人永遠談不倦的話題。
她是一則女性勵誌的典型故事,聽過的人都忍不住要傳頌。男人都幻想可以娶到她這樣美麗高貴賢慧的女子,陪著自己吃苦過平凡人的日子,而不被那些金玉其外的公子哥兒迷惑,所以她是男人的夢中情人,教育女生切莫嫌貧愛富的最好教材。
她有高貴的出身,學生時代,常常是校花榜首的不二人選。身邊從來不乏公子哥兒追求,但她在大學時偏偏在眾多追求者中挑中了電機係的呆頭鵝,簡直跌破世人眼鏡。
如今所有人都說,她真是個很有眼光且充滿智慧的女子,能讓她委身的男人,真是燒了三輩子好香。
本來,她與柯順芬的人生是沒有絲毫交集的。即使她們兩人的出生背景如此雷同,甚至是讀過同一所高中的音樂班,是隔了四屆的學姐學妹,但她們兩人未有機會認識。
如今,勉強算是有所交集,則是因為羅以律。
“翠微。”羅以律低沉中帶著點鼻音的聲音,在她身側輕輕響起。
她抬頭看他,同時起身。
“外頭很冷吧?”雖然侍者正等在一旁準備提供為他脫大衣的服務,但她總是習慣自己來。輕柔的為他解下圍巾,脫下大衣,拉下手套,交給侍者時,吩咐道:“請先將我點的煲湯送過來。”
侍者有禮道:“請稍等,馬上來。”
“這裏有熱毛巾,你擦擦手。”她打開角落的小巧保溫箱,拿出疊得方方正正的雪白毛巾。被那上頭的熱度燙紅了手指頭,但她從來無所謂,他喜歡在冬天以熱到足以燙人的毛巾擦手,將他容易冰冷的指尖煨熱。隻要能讓他舒服,她怎樣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