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進來嗎?”記起了這個男人不太喜歡進入陌生人的私領域。
“並不想,不過如果你希望在這裏談的話,我無所謂。”
“那就不在這裏談吧。”她將大門全部打開,讓他看清裏麵狹小的十坪空間——一目了然的小床小廚房小沙發小衣櫃等什物,走道上還放置了騎馬機、跑步機等健身器材,亂七八糟塞滿了所有空間,這樣淩亂而顯得沒立足之地的地方,是他無法忍受的談話地點。“要進來嗎?”她壞笑的明知故問。
“不要。謝謝你的邀請。”他抬手抵著門框,懶洋洋的拒絕。
“地方太小了,是吧?”
“是東西太多了。讓我不得不訝異,你住了半個多月,居然能忍受?”
商翠微無所謂的聳聳肩:“這裏不是我的地方,我一點也不在乎它住起來多不舒適。”
羅以律聽了,收起微笑,臉色淡然,卻是忍不住伸手輕輕揉了下她的頭頂。惹來商翠微訝異的一眼。但他並沒有任何解釋,問她道:
“有什麼東西需要收拾的嗎?”
“沒有什麼一定要帶走的東西——”
“既然如此,無關緊要的東西就別理會了,我們回家吧。”牽住她的手,直接將人帶走。
商翠微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樣說,但被他拉著,又不希望放手,於是隻來得及抓過自己的手機與大包包,並將門關上,幸好它有自動上鎖功能。然後,就被他帶離了這個暫住了一段時日當鴕鳥的地方。
她知道兩人總有一天得好好談談,隻是沒想到,當這一天到來時,他會顯得如此急切。哪裏知道羅以律其實是因為無法忍受她住在這種地方,覺得自己讓她受苦了,後悔讓她跑出來這麼久。
這一年來,他在思索兩人之間的種種,體會各種滋味,試圖對她重新了解。將她細細分辨,連最久遠的記憶也一一挖了出來。初相見那時,早已忘掉的事,也藉由翠微友人的幫助,而組合成完整的輪廊。他是在打算娶她之後,才開始重視起她,所以對她的記憶,是從那裏開始的。那些記憶都在,卻也談不上深刻,不若現在,她的一舉一動都隨時的記在眼內心中,即使從來不刻意。
對一個人太過在意之後,那感覺是不好受的,一顆心總被吊著,輕易被挑動情緒,會想念、會擔心、會心疼,明知道她會將自己照顧得很好,卻還是擔心著,並且將她受的三分苦放大看成三萬分,恨不得對她更好更好……這很不合理,但卻又隻能這樣做,因為他的心想要。
離婚,真是件惱人的事,所以,事情就到今天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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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想好好談個話,竟是這麼困難。
當他們還在車上時,羅以律就接到他母親打來的電話,要他回祖宅一趟,說是近來老太爺身體總是微恙,身為子孫的人,也該在假日有空時,常常回來探望,陪老人家說說話。
目前他們長房三兄弟裏,隻有羅以律人在台灣,確實責無旁貸,理所當然要常回老家走動,隻是,每次回老家走動的下場,就是會同時莫明其妙的相個親,認識某某優秀的千金小姐……
“媽要我回祖宅午餐,你願意去嗎?”合上手機,他轉頭問她。
“那就去吧。”她無所謂。從王品蓉那裏,她知道羅以律常常被他母親利用各種機會設計相親。她還沒有這個榮幸親眼見到,正好把握這難得的機會。
羅以律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說什麼,將車子往市郊的方向開去。也好,從這裏開車回山上,依照今天假日的塞車情況,他們至少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在車內談話。
“爺爺很想念你,知道你回來了,我卻沒帶你去見他,他老人家甚至還親自打電話過來罵我一次。”他道。
“你沒跟爺爺說我跑掉了?”她不以為意的說道。
“我怎麼能說?”他橫她一眼,像是有所埋怨的樣子。
“為什麼不能說?”
“說了,不就更證明他老人家一年前說的話果然是正確的?”
他跟老爺子談過兩個人的事?怎麼可能?老爺子從不管小輩的婚姻瑣事的,除非小輩自己要談,但羅以律又不是這種人,他要是會跟親友談自己的隱私,那就見鬼了。
“老爺子說了什麼?”她好奇的是為什麼爺孫兩人會談這件事。
“想知道?”他挑眉。
“嗯。”
“我從不跟外人談私己事的,你知道。”
商翠微發現自己很想磨牙,這時候她倒成了外人了。
“外人?那現在這樣又算什麼?你也不讓外人搭你開的車不是?”
“所以,你說,我們這樣算什麼?”他問她。
算什麼?“還是算……夫妻吧。”她說得遲疑,卻是事實。這一年來,他們兩人誰又真的將離婚當成一回事了?可是,驕傲如他,同意她這個說法嗎?
“翠微。”他突然輕歎一聲。好一會才又道:“你為什麼會認為我不愛你呢?”
她震驚的看他,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說這個……
“一個驕傲的男人連離婚這件事都願意隨妻子拿出來玩了,你說這個男人算不算是沒有底限的在縱容這個女人?”
“以律,”她收起所有表情,既不再震驚也不為之感動。
“嗯?”他像是也並不期待她被他這些話感動到。
“我不知道你居然擅長顛倒黑白,想來這是你這一年來的收獲。”
在一個紅燈前停下,他才得以好好的轉頭看她,然後,他看到他這個向來冷靜溫順,在他麵前永遠柔和的美女,此刻正雙手環於胸前,一副戰鬥的樣子。樣子有點危險,他卻隻是想笑,但可不敢形於色,讓自己的表情維持嚴正。
“我們要開始學著怎麼吵架了嗎?親愛的前妻。”
“我不會跟你吵架,你知道的。”她微撇開頭,忍住了白他一眼的衝動。
“我知道?翠微,你認為我了解你嗎?”不,現在不是笑的時候,他隻得板著一張談判的臉道。
“你願意了解的,你就了解。”他與她,在性格上有某些驚人肖似的地方,針對他想了解的事,他可以研析透徹,讓人無所遁形。以前認為他對她並無興趣,大概約略了解幾分,如今,了解了多少,她卻是不清楚的。
“是這樣沒錯。那麼,記得我在美國問過你的話嗎?你對我這一年來的種種,了解多少?”
“我記得,我也說過,但你認為貧乏,還嘲笑了一頓。”她微哼。
“這一年來,我在了解你。”他直接給她答案。
了解她?“為什麼?”
“你以為我會接受你毫無理由的離婚,而不加以追究嗎?”
“你當時接受得很快啊……”那時的情景,至今想起,仍會感到心痛。
“我們相處多年,我從來沒有拒絕過你的要求,記得嗎?”
“嗯。”他雖然不愛她,但對於被他列為親人看待的人,都非常的關照縱容——當然,前提是那個要求不超界、不過分,符合他身分所能提出的。
“那麼,你提離婚,我有什麼不該答應的理由?”
“但……那是……離婚哪……”她的聲音有點艱難,又像是氣結。
“你覺得我同意離婚很嚴重,那麼,我這個被你拋棄的人,又該如何自處?”對於這點,他心中不是沒有積怨的。
“以律,就算離婚,我認為……你從來不會懷疑我愛你。”
“但你懷疑我不愛你。”他哼。
他……是不愛啊。一直以來,他隻是接受。她求的,也就隻是他的接受而已。
“翠微,我承認在你開始追求我時,我並不愛你,因為我從來沒打算會愛上任何人。我會娶妻生子,給我的家人足夠的忠誠與愛護,但愛情不在我的人生預期裏。你也知道我喜歡理智而平淡的生活,不喜歡日子過得太高潮起伏,工作的事已經夠累人了,私生活上,就盡量簡約平淡些。”又停在一個紅燈前,前麵正在大塞車,車速頂多維持在四十左右,讓他可以好好的說出更多話。“如果按照我原先的期望,那麼你不會成為我妻子。”他老實說道。
商翠微微揚著下巴,自信道:“不會有人比我更適合你。”
他輕笑,心中愛極了她捍衛的姿態。接著道:
“即使如此,也不表示你是我預期中的妻子模樣。你以為我需要什麼伴侶呢?相夫教子的賢妻?共同創業的悍妻?還是如今改造成的這樣——一個美麗迷人的嬌妻?”
她心一震!想著他為什麼會說出“嬌妻”這兩個字。她不認為他會知道些什麼。但是……
她的神態落入他眼中,他突然問:
“翠微,如果我打算了解一個人或一件事,你認為憑著一些蛛絲馬跡,我能不能將一切想透,並串連起來?”
“你可以。如果你想要的話。”她看向他,終於確定他剛才所說的是真的——這一年來,他真的是在了解她。
“這一年來,我想了很多,許多事也就想透了。當你覺得我需要一個好幫手時,你改變自己努力幫我,讓自己走入商界;後來,當你發現我對女強人這類的妻子評價並不高,以為我心中覺得最好的對象是嬌妻那類的女性時,你又決定把自己變成那個樣子……也不能說是‘變成’而是‘變回’。如果你當年沒有學商,以你的背景與氣質,自然而然就會變成近似盛夫人那樣的女人,我想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