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今晚因整幢大廈停電而不用加班,袁婧心情大好地走在下班的路上,剛在書報亭買了份晚報卻被左邊竄出的人影嚇了一跳。
“經理。”沈若愚特大號的笑臉堵在驚嚇未平的袁婧眼前。
“是你啊,你在等我?”
沈若愚誇張地皺了皺鼻子,“你怎麼知道?”心事被人料中的他不好意思地向左右張望,她怎麼什麼事都知道呢?
袁婧拍了拍他的肩膀,“難不成你要我相信天底下有那麼巧的事?在我已經穿過一條馬路、買了一份報紙之後才與你‘巧遇’?”
見沈若愚已經結巴得無言以對,袁婧揮手道:“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沈若愚鼓足勇氣道:“我是想請經理幫忙。”
讓她幫忙很難嗎?還是她長得一副凶神惡煞?他不用做出如此內心掙紮萬分的痛苦狀吧?想到這裏袁婧故意揶揄道:“難得一向助人為樂的若愚也會需要別人的幫助,我還真是榮幸啊!”
“嗬嗬。”沈若愚低笑著,“我是想請經理幫我選禮物。”
“哦,我明白了!”袁婧的食指徑自晃動著,一副了如指掌的神情,對著沈若愚擠眉弄眼道,“我們的若愚是要挑禮物送給女朋友吧?”
“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女朋友!”沈若愚趕忙否認,雙手搖晃得比袁婧還激動。
見他一臉嚴肅,袁婧也不忍再逗他,“好了,我是和你開玩笑的。那到底是買給誰呢?”知道對象她才能作這個參謀呀。“是買給小孩子的……”這下不等袁婧開口,沈若愚立即解釋起來,“你別誤會啊,是我住的小區附近有個孤兒院,我有空就會去陪裏麵的小朋友玩。我答應他們這個周末會帶禮物送給他們,但是……”
“但是你又不知道該買些什麼好,所以就找到了我?”見沈若愚肯定地點頭,袁婧側著頭感慨道,“為什麼每次見到你,你都是在做好事呢?真讓我無地自容……好了,別再道歉或者解釋了,要我幫忙也可以,不過先答應我個條件。”
“經理你說。”
袁婧做出苦惱的表情,“就是在下班時間別再叫我經理了,叫我‘阿婧’就好。”
“可是經理……”
“我先走了,再見。”袁婧客氣地道別,隨即轉身。
身後的沈若愚著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見袁婧的身影越走越遠,自己卻笨拙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那兩個字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喊不出來,別扭了半天,終於當著大街上的人群高聲喊道:“經理,對不起!”
這一喊周圍的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眼光,袁婧的腳步一頓,垂頭喪氣地用手輕撫額角。
“真是敗給他了!”袁婧低咒著,不顧行人異樣的眼光疾步向沈若愚走去。
“前麵不遠有家玩具店,我們過去看看吧。”
“經理,你不生氣啦?”沈若愚高興地望著袁婧去而複還。
袁婧的牙齒不禁打顫,努力將唇角撐出個弧度,“我不生氣,我高興得很,可以了吧?還不快走?”她拉住他的手便走,她可不想繼續留在這裏丟人現眼了。
難道讓他換個稱呼真的那麼難嗎?想到這個問題袁婧的眉頭不禁又皺了起來,側首對著身旁的人問道:“你非要整條街的人都知道我是你的經理才甘心嗎?”
可罪魁禍首很明顯並沒有聽見她的問話,不停端詳著自己剛被袁婧握過的右手。
袁婧虛弱地歎了口氣,果然是個少根神經的傻瓜啊!
經過兩個小時的購物,沈若愚滿意地提著大包小包亦步亦趨地跟著袁婧,正想該如何答謝她,一轉頭她整個人已經在一扇玻璃櫥窗前逗留張望著。
“在看什麼?”沈若愚走近才發現這是家裝潢頗複古的禮品店。
袁婧指著櫥窗裏一個古色古香的音樂盒,“你看這個音樂盒。”
“也要送給小朋友嗎?”
“是我自己看中的,走,進去看看。”袁婧推開禮品店的門,徑直走到音樂盒麵前。
“果然和我以前那個一模一樣!”袁婧興奮地驚歎。
“以前那個?”照他看起來每個音樂盒都差不多,她怎麼能分得清哪個是哪個呢?
“嗯,曾經有個一模一樣的。”袁婧端起音樂盒湊近細細地辨認著,臉上浮現著無限的溫柔之色,眼神似乎能夠透過盒麵上精致的雕刻圖案看到某種曾經的幸福。
這種表情落在沈若愚眼中,是他從未見過的一麵。和她精明果斷的一麵相比,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她呢?這個音樂盒之於她到底有什麼過往?不過他能肯定的是這個音樂盒一定對她非常重要。
“可惜後來被我不小心摔壞了。”袁婧的聲音不無傷感,甚至還有微微的顫抖。連麵龐上的溫柔之色都一閃而過被隱忍和傷感所取代。
“經理?”沈若愚小聲念道。
袁婧深吸了口氣,微笑著對著沈若愚眨眼,“我記得裏麵的音樂是莫紮特的《安魂曲》。”她輕輕掀開盒蓋,從中溢出的果然是莫紮特凝重而有不乏深沉的遺作。
“小姐果然好眼光,這隻音樂盒是法國伯朗尼家族的手工藝品,不僅做工精細而且聲音悠揚。我敢肯定地說現在世界上不會超過一百個。”
“老板,我要了,你替我包起來。”袁婧將音樂盒合上遞給老板。
“對不起,這個音樂盒不賣。”老板微笑著回絕道。
“為什麼?”這完全出乎袁婧意料之外的回答令她以為是老板故意抬價,“我出雙倍的價錢。”
老板說:“小姐,你誤會了。這個音樂盒我本人也非常珍愛,所以就算你出再高的價錢我也不會賣的。”
“老板,我真的非常想買,你能不能……”袁婧做著最後努力,希望能夠說動老板。
“小姐,你可以看下本店的其他禮品,也非常出色的。比如說,你看這個以色列的花瓶……”老板語氣溫和卻有著不肯退讓的堅決。
“若愚,我們走。”袁婧看了音樂盒最後一眼,轉身推門離去。
一路上袁婧仍然十分掛念著那個音樂盒,“那個老板真是可惡,不賣還放在店裏,故意招覽顧客上門又給人家吃閉門羹,實在太可氣了!”
沈若愚停住腳步,“要不,我們再回去求求那個老板,看有沒有回旋的餘地?”
“不要去了,看他那張自命不凡的嘴臉肯定不會答應的,白白送上門被他取笑罷了。”袁婧嘟囔著,“如果當初沒有摔壞就好了,現在想修都修不好。”
“那個摔壞的音樂盒你還沒有丟掉?”
“我本來希望可以修好它的,可走了很多家店都不行。就像老板剛才說的那個工藝太精細,普通師傅根本沒辦法複原。”沈若愚想了會兒堅定道:“我認識個師傅手藝不錯,你拿來我去試試看吧。”
袁婧搖頭道:“還是不要了,免得失望。”
“嚐試下而已,又沒什麼損失。”沈若愚繼續據理力爭道。
“也對,那我明天帶給你。”
沈若愚的房東太太是個有潔癖的老太太,決不允許任何人在她的房子裏飼養任何小動物,否則房屋決不外借。當然身為房客的沈若愚在當初談租借事宜時也得到過明確的告誡,不過他還是有一個小寵物為伴,一隻小白鼠。
那是他在大掃除時抓到的,原本應該人工毀滅的,不過這隻小白鼠似乎也知道他心腸好,哀怨的眼神在他臉上掃來掃去。終於它如願以償地撿回了一條小命,被沈若愚飼養在床頭櫃上的小籠子裏。
“小白,我這幾天都會夢到她。”沈若愚對著籠子中的小白鼠喃喃自語著,可小白似乎並不樂意搭理他,自己一個勁兒地踩著籠子裏的轉輪,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