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3 / 3)

她在胡說些什麼?

他皺眉。注意到她麵頰上兩團可疑的紅暈。大掌立刻探上她的額頭。好燙!

這家夥,這麼冷的天,竟然隻穿一件單衣坐在水泥地上。

“邱卓,快起來。”他伸出右手,欲拉她起身。她遲疑地注視著他的右手,搖著頭像任性的孩子般不肯把手給他。

“乖。”他湊上前去,耐心地輕哄。

“嗯。”直視著他眼中倒映的自己,突然開心地點起頭。

紀澤脈見她伸出手來,不禁微微鬆了口氣。誰知才鬆下心防,卻被她猛的一拽,失重跌坐在地上。

“好漂亮。”她冰涼的手攀上他棱角分明的臉,不知顧忌地將自己的臉慢慢湊近,一雙亮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的黑瞳。

“好漂亮,像黑水晶一樣。”她如歎息般感慨著。

怔怔地望著她,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反應。

“還有這唇。”手指輕輕描摹上他的唇,眼神越發迷離。

“你醉了。”他拉開那繼續仍遊移在自己唇間的指,眼神冷然,聲音亦然。

邱卓愣了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在生氣嗎?好久沒看到你生氣了。”

“我送你回去。”他撇過頭尋思,她是不是燒糊塗了?

正當他為她今晚的古怪言行而納悶時,突然眼前一黑。

大腦嗡地一響。她竟然趁自己不備偷吻了自己!那樣猝不及防,淡淡的香檳味如攻城掠地般迅速經由他的唇鼻奔向大腦心髒,直接麻痹了他所有的敏捷與銳利。不由自主地,閉上了那雙藏有黑水晶的眼。

當手環上她纖細腰肢的那一刻,突然一道閃電劃入腦海。

自己這是在幹什麼?扮演她醉夢中癡癡等待的情人嗎?

一把拉開她,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你知道自己吻的是誰嗎?”聲音從未如此陰霾低沉過,審視的黑瞳冷冷盯著她那雙迷離的眼。

“我知道啊。”她點頭,眼皮卻漸漸沉重不支,頭也越發昏昏沉沉,還沒給出答案,竟然已經昏睡了過去。

仍然注視著她的人似乎並未因她沒給出答案而生氣,相反的,似是微微鬆了口氣。一把扶起她來,她本能地循著溫暖往他懷中鑽,像乞愛的小貓般惹人憐愛。

圈著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撫上那一頭淩亂的短發。看著她因發燒而泛紅的臉頰,知道家庭醫生今晚是有的忙了。

迷糊間,她又開始囈語,“我知道……我知道……”

她又知道?這個家夥,竟然連神誌不清時還一副什麼都很懂的樣子。

今天真是他的不宜日。先是被爺爺訓,接著又受了那場豪華慶宴的打擊,現在被這個假小子強吻了還不算,更可能莫名其妙已經做了別人的替身。

“我知道……你是紀澤脈……”她斷斷續續中,喚出他的名字。

手下一鬆。險些將懷中人跌落。

“你……你說什麼?”微顫的聲音中有強抑的顫動。

“紀澤脈……我等你好久了……”

等我?

微微歎了口氣。原本緊張的俊顏也漸漸柔和起來。這樣毫無邏輯的話語,顯然是酒醉後的胡言,自己竟然還當真了。

他開始懷疑,她在新加坡到底學了些什麼?是不是學得太認真,連怎麼好好說話都忘記了。

頭好痛。

邱卓想坐起身,卻頂不住全身的酸痛放棄地乖乖睡好。

“小卓,你醒了嗎?”

睜開眼,看到一臉擔憂的媽媽。

“我……啊嚏。”感冒了?什麼時候著的涼?

“你呀,昨天玩得太瘋了。”從來滴酒不沾的她,竟然那樣醉暈暈地被澤脈少爺扶回房。

“昨天?我怎麼了?”

“又是醉酒又是發燒的,鬧了一個晚上。”媽媽說著,手探上她的額,很滿意退燒藥的效果。

昨天她一直坐在角落裏等紀澤脈的。她原想等那些圍著她的千金散開後,好請他幫忙找陳默的。可等得太無聊了,她忍不住又喝了香檳。然後……然後因為頭太暈,她就想出去透透氣。看到花牆,她便靠牆坐下了。接下來……

“天呐!”她掩唇驚呼。臉隨著記憶的複蘇而漲得通紅。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見到她忽又紅起的雙頰,連忙緊張地問。

她昨天吻了紀澤脈!腦海中閃過零散的片段,雖然前後過程已經全然模糊,但是,她真的記得自己強吻了他。撫上自己的唇,她竟然仍清晰記得他唇的溫度。

完蛋了!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莫名其妙吻上他的。到底是吃錯什麼東西了!

“媽媽,我昨天是怎麼回來的?”她殘存著最後一絲希望,或許一切都隻是自己的幻覺。這麼荒唐的事,怎麼可能是現實呢。

“多虧了澤脈少爺。不僅將你送回房間,還讓華伯找來了家庭醫生。”

媽媽的話徹底粉碎了她的美好奢望。

會死得很慘,說不定會沒命回上海了。

那個自負的家夥……那個家夥嘴上雖然不說,但她心裏很清楚他一直都對自己的身份頗為在意。如今一群富家千金如狼似虎都沒得手,卻被她這個“幫傭的女兒”給占了便宜,他不氣瘋了才怪。

“紀澤脈……他人呢?”眯著眼,因為心虛幾乎都不敢直視媽媽。

“真是沒分寸,告訴你多少遍了,要叫少爺,澤脈少爺。”

“媽媽……”她哀嚎。

“澤脈少爺一早上就趕飛機離開了。下次我見了他,會替你謝他的,你就安心養病吧。”媽媽自作主張地絮絮叨叨著。

“走了?”

強忍著心上陣陣的失望。閉上眼告訴自己好好休息,可昨晚那些模糊而殘缺的片段卻仍不斷在腦海裏翻騰。

怎麼可以走呢?難道那個吻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嗎?是連氣憤或厭惡都不會引起的,無關緊要的東西嗎?

“這個價格……”話說到一半,連忙匆匆自手旁紙盒抽了幾張麵紙,“啊嚏……”

“少爺,你感冒得這麼厲害,要不要休息一下?”齊叔在一旁關心地問。

“不用了……一切……”不得不再次停下,用麵紙解決完問題才繼續,“按田村的這份計劃辦吧。”

“我立刻去安排。”拿過由紀澤脈簽了名的文件,齊叔恭敬地欠身離開。

“真是被害死了。”單手抵額,怎麼也沒料到,她竟然會送自己這樣一份臨別禮物。

那個單細胞的家夥,想來也正被頭痛和鼻塞困擾著吧。

回憶起那晚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動作和莫名其妙的話,也隻有她才會做得出說得出吧。

踱步至窗旁,靜望著玻璃窗中的自己。眸仍然閃亮,卻不再單純;笑容更加優雅,卻隻是裝飾而非發自內心。

一把放下卷起的窗簾。眸中對自己的厭倦一閃即逝,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紅撲撲的咧著嘴的笑臉。

做普通人家的孩子真是幸福。可以這樣毫無顧忌地醉、不負責任地哭或笑。

“少爺,剛剛接到北海道發來的消息,顏小姐今天中午啟程去了上海。”齊叔有些擔憂地看向紀澤脈,與井上家族的合作案眼看就要收尾,這一放,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上海?”他抬頭,黑眸中有抑不住的喜悅。

“可是少爺……我們在上海沒有開設公司。”紀氏並沒有在上海發展的計劃,如果放下這裏一切去了上海……

“這不正是她選擇那裏的原因嗎?”他笑,那樣的誌在必得、意氣風發。

喻顏,你終於熬不住了嗎?在挑釁地逛遍每個烙有紀氏印記的城市後,終於決定偃旗息鼓了嗎?

抱歉了,親愛的表妹。這場由你開始的遊戲不可能這樣不了了之。因為自己苦等的正是這一刻,當她完全失去鬥誌再也沒有耐心繼續這場追逐遊戲的此時此刻。

上海,唇邊勾出一抹笑來,那也正是他在期盼著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