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但是——
袁再顥接過她遞來的手,卻完全沒有扶她起來的意思,隻是認真地審視紫金手鐲是否受到破壞,甚至還丟給她“都是你不小心,你膽敢再犯!”厲害眼神。嗚……她好倒黴,好淒慘,好無辜呀!
“袁師傅,我們已經走了七天了,這是要去哪呀?”七日來方濼已知曉袁再顥的名姓,進而以“袁師傅”來稱呼他,因為“大俠”這個頭銜讓袁再顥煩得徹底,已經禁止她再用了。七日來方濼隻是跟著他走呀走的,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裏。不過她也想明白了,她在古代無親無故,不管怎麼樣,現在也隻有先攀著他了。至少,這個男人除了臉臭些,不愛說話,走得快些,還算不錯——總比無依無靠強些。當然,能夠近早回家還是最好的。
“幽州。”惜言如金的他一字也不願多說。
“袁師傅?”但是方小姐又有話要說。
袁再顥不禁眯起了眼睛……聒噪的女人!一如以往,他還是以沉默應對。
“袁師傅,路邊有個茶攤耶!”說著說著還吞了口口水,一張小臉盡是期盼的表情。
袁再顥不巧地聽見了那小小的吞口水聲,不看他也想象得出她現在一臉饑渴的樣子。在心中默念了千遍萬遍的“煩”之後,他還是向茶攤走去。
成功了!方濼在心中大聲歡呼,急切且小心地跟了上去。
小二兒熱情地張羅著。袁再顥先坐在長凳上,取出一個銅板正要給小二兒,卻見方濼急急地跑來,他似想起什麼似的又掏出一個銅板才遞給小二兒。小二兒去取茶,方濼則坐在袁再顥的身旁默默地記著,她已經花了他二十個銅板了。這二十個銅板包括一雙鞋和七日來的飯菜,而他,隻花了十一個銅板。自從有了她,她感覺他住客店的時候多了,露宿的時候少了。無疑地,她給他添了許多麻煩。如果沒有她,也許他連十一個銅板都不用花!這些她都一一記在心裏。因為每次在花錢時,他總是先買一份,到最後才想起她。他似乎一個人生活慣了,實在不習慣第二個人的加入。
連買鞋時也是因為她跟不上他,讓他甩掉,待他回來找時才發現她坐在路邊,對著腳上的血泡流眼淚才為她買的,要不,他哪會注意到她?
總之,他一直拿她當累贅,要不是有個不知怎地套在她手上的手鐲,他才不會管她是死是活呢!不過有他總比沒他好!方濼撇撇嘴開始喝茶。
這時,袁再顥伸出手,方濼乖乖地將自己的手交給他,讓他研究手鐲的開法。這是他們每次休息時的必修課程。手鐲是能打開的,否則依她手腕的“細”度,怎麼能套上去呢?
袁再顥右手握著她的小手,另一隻手則沿著手鐲的邊沿仔細地摸索。這個舉動延續了七天了,但說來也奇怪,每次都是徒勞無功。可見開的方法一定很神秘!
他的手好大好厚,掌心有厚厚的繭和輕微的劃傷。方濼再一次感受到他手的力量。
他的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竟讓她有種舒服的感覺,每天的這個時刻真美好。嗯……希望他先別把它打開。
就這樣,兩個人各懷心思,一個希望打開,一個希望打不開。
袁再顥皺著眉頭,兩隻手雙雙包住她的小手,繼續他的研究。這手鐲的開關微妙得很,根本無從下手,若是使硬力,又怕弄壞它。
他又把她的手放在左掌上,細膩的感覺透過他的掌心,他握著她的手來回地翻弄,習慣得像是那隻手是屬於他自己的。
方濼任他翻弄著她的手,喝過茶的她有些困了。這幾日的奔走弄得她睡眠嚴重不足,眼圈已經能和熊貓比美了。
他每天都起得好早,晚上趕路又趕得很晚,偶爾還會在野外露宿,讓她的睡眠既沒質,又沒量。她是沒有什麼嗜好,而恰恰惟一的嗜好便是睡覺。她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就現在,睡一會兒,就一小會兒……嗯……手上的溫度真好,真舒服……好棒呦……
她已經睡了兩個時辰了。小小包袱枕在她小腦袋下,左手抱著包袱的外廓,右手則還在他手中。
袁再顥把她的手放開,手心霎時因空氣的介入而感到一股涼意,他不去管手中空虛的感覺代表什麼,他隻知道他在盡力地取下手鐲,而且他所做的一切都無可厚非。特別是當路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們時,這個解釋更理所當然地盤旋在他腦中。
他看了看熟睡中的她,被曬黑的小臉上盡是對睡眠的滿足表情。她有那麼累嗎?他已經盡量地放慢了行程,盡量地不在外露宿了,否則這七日,他早就走到幽州邊境了。可她還是累得受不了。她總用那種饑渴又哀求的眼神看他,要他停下來休息,而且每當停下來時都會兩眼放光,立刻找到一個地方,抽空就睡。這不,眼見日頭偏西,今日的行程終以她的“午睡”而宣告結束。
麻煩!多一個人在身邊就是麻煩,何況還是一個不事生產、體力欠佳、隻會睡覺的女人!麻煩,天大的麻煩!
可他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近來已經越來越多的目光都投住到這個麻煩的身上了。
感覺到右手突然變涼的方濼不舒服地悠悠轉醒,睜著迷茫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張撲克臉的主人。
“要走了。”他平板地說完便徑自起身離開。方濼也下意識地趕忙起身,拎著小包袱跟過去。
喲!小茶攤都要打烊了,而且太陽也要下山了。完了,睡過頭了!這下事情可大條了!
方濼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跟在他身後,心裏想著千百種解釋的方法、語氣、語調。最後,一個問題突然飄進她腦海,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他不及時地叫醒她?
為什麼?奇怪!
終於,在太陽全沒到山坳前,他們趕到一家客棧。這店並不大,分上下兩層,下層擺著幾張方桌,大概是飯堂,樓上是一間間客房,從住處看來,這個小店也就是為路人準備的,客人也是住一宿就走的。
“呦!客官,您來了。這天晚了,您是不是要住店?”一個瘦小枯幹的小二哈著腰,客客氣氣地問。“一間房。”袁再顥環視著這間店,最後把目光定在小二身上。
“好的,您隨我來。”小二撇開袁再顥的眼光,引路上樓。
方濼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跟著袁再顥上樓,心裏還想著袁再顥將會如何斥罵她。唉!其實也不需要打呀、罵呀的,隻要他責備的一個眼神,生氣地一皺眉,憤怒地一眯眼,都讓她不寒而栗,怕得很了。
“客官,就這間,您今兒晚上還要些什麼?”小二站在門口,問房裏的人。
“饅頭、鹹菜、茶。”袁再顥吩咐一聲便轉身往床的方向走去。
方濼把小包袱放在桌上,再拍拍身上的土。看看這張床,好誘人哪!雖說下午她睡得很久了,可她還是想睡。想著想著,竟打起哈欠來。
“唔——”哈欠才一出口,方濼就意識了過來,趕緊捂住張開的大嘴,偷偷瞄了瞄床邊的袁再顥。他整整床上的被子,起身來到桌邊落座,方濼也跟著坐下。正好,小二端著他們要的東西放在桌上,倒好茶才退出去。
袁再顥端起茶放在唇邊,突然又命令到:“把窗打開。”
方濼眨眨眼,看看他在優哉遊哉地喝茶,望也沒望她。唉!這個人要別人做事也這麼有型有款嗎?不過誰叫她黴星高照,今兒下午又耽誤了他行程呢!她放下到嘴邊的茶去開窗。天黑了,外麵有些冷,開窗幹嗎?雖這麼想,卻還是不敢問,隻得回到桌前喝茶啃饅頭。
“今天你睡地。”茶足飯飽後,袁再顥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就是小氣又小心眼的人。明知道她貪睡,還讓她睡地板來懲罰她下午的偷睡行為。方濼嘟著小嘴,抱著被褥開始打地鋪。然後鑽入被窩中,決定今晚不再偷看他!
不過,地鋪似乎也挺不錯,她迷糊地想,開始要進入夢鄉了!對嘛!下午那麼點睡眠怎麼夠嘛!她今晚要睡個香香的大覺!她帶著抹微笑,沉沉地睡去。
袁再顥將她每個反應盡收眼底,嘴角輕輕波動了一下,這小丫頭,她哪知一場風波馬上就要展開了!他起身將窗戶關好。
午夜子時,夜靜得嚇人,偶爾的蟲叫隻會為夜增添懸疑的恐懼。伴著蟲叫,又出現了隱約的竊竊私語。
“今天有隻肥羊,是做買賣的,錢多得很哪,恐怕得有幾百兩!”
“他還裝得像沒錢人的樣兒。瞧他那肥頭大耳的,誰信呀!他還帶了個大塊頭,作作樣子,管個屁用,還不是叫咱們的迷魂湯給撩倒了!”那個瘦小的店小二露出顆銀牙,眼中閃著猥褻。
“咱們的迷魂湯,那才叫好呢!三頭牛都能給迷死,銀針還驗不出來。那個死胖子,還想用銀針試?呸!”另一個人拿著菜刀,陰險地笑著。
“別說了,開刀了!”胖子忍不住興奮的感覺,率先走到暗道邊,用力一拉繩子。
“哐當!”一聲,地下室的房頂突然開了個洞,並且從上麵滑下來一個肥頭大耳的人。
“開刀!”另兩個人同時喊到。
相繼的,又有幾個人滑下,包括躺在床上的袁再顥。
袁再顥閉著眼假寐,嘴角卻冷冷地抿起。
比毒?但願他們不要後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