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安靜的電影院內突然響起尖銳聲響,是瑤光的手機接收到了新短訊。
“對不起對不起!”意亂情迷模式驟然被打破,瑤光連忙低下頭去檢視手機,心裏……卻有一下子鬆了口氣的感覺。
她打開收件箱。是關哲夫傳來的短訊。真是的,這家夥終於睡醒了知道要關心一下她的了嗎?還專挑這種時候!
然而,下一秒鍾,瑤光臉上的神情驀然僵住了。
她凝眸,那封短信果然很短,隻有七個字:“我快死了,SOS。”
下午三點半,葉瑤光丟下看了一半的電影和吻了一半的茶發王子,急吼吼殺回家中。關哲夫那家夥真狠,沒事發這種嚇死人的短訊給她——“我快死了”,什麼情況?!他老兄沒事在家裏玩懸梁自盡哦?
本想不理他的,但看到他短訊的那一刻,腦袋“轟”的一下就炸開了。然後,她的雙腳就像抹了一斤機油那麼快,嗖嗖嗖地滑出了電影院。
瞧,她真的為他而著急了,方才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手心裏還滿是汗意呢。
“關哲夫,關哲夫!”衝進房門,她大聲叫,但沒人應答。她跑進他臥室,見床上有人直挺挺地睡著,現在是盛夏,今天室內氣溫35度,然而那人拿棉被蒙住頭臉,一動不動仿佛在扮演僵屍。
搞什麼嘛,明明在睡……瑤光掀眉瞪眼,心下卻略略鬆了口氣,走過去拉開棉被,嘴上念叨:“喂,關哲夫,你是不是嫉妒我的太甜蜜,所以故意要來搞破壞啊……”話說了一半她突然噎住了,瞠大眼望著棉被中的關哲夫——他的臉好紅啊,額頭上綴滿了豆大的汗珠!
瑤光嚇了一大跳,連忙伸手探他前額,果然,燙得可以煎熟一隻雞蛋。他發高燒了!
這氣人的家夥!她才半天不在家中鎮守而已,他到底是怎麼把自己搞到這步田地的?萬一把腦子燒糊塗了,變成白癡怎麼辦?
一時之間,葉瑤光怔忡地瞪著滿麵通紅表情痛苦的關哲夫,腦中一片大亂。但她強迫自己別亂,現在瑾如姐不在國內,她葉瑤光算是唯一一個和他沾親帶故的人了,所以現在她絕對不可以亂了方寸,要理智、要冷靜,要承擔起照顧他的責任啊!
她深吸了幾口氣,立刻掏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在等待救護車到來的那十幾分鍾裏,她雙眼一眨不眨地盯住關哲夫燒紅的臉龐,感到鼻子一陣發酸。
他不會有事吧?
怎麼辦,此時的她,竟然覺得胸口糾結得好難受,好想哭啊……
頭疼欲裂,關哲夫在一床汗水中浮沉。鼻間嗅到消毒藥水的味道,清冽冽但冷森森的,熏著他,刺著他,令他心煩作嘔。
半睡半醒之間,他的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麵,是噩夢?是回憶?已辨不出。
葉瑾如的聲音柔軟響在耳邊。她說哲夫,反正彼此感情也這麼穩定,結婚不過是遲早的事,不如給她些許時間出國深造,提升自我價值。等她學成歸來,再以更好的麵貌,來做他的新娘。
驀地畫麵翻轉,是瑾如甜笑盈盈站在機場出境通道,眸中含淚,回身同他揮手。是了,這畫麵鮮明攝於兩年之前,自此封存於他心底某處,之後,他再沒見過她的麵。
她剛走的時候,他心中千般不舍與牽掛,到了後來,隻剩習慣的無奈。每晚掛網聊天——好像也足夠維係感情,一周打個電話互報平安,便也覺得就此安心——瞧,相思並沒有那麼折磨人,他們都是成熟的大人了,生活中工作中值得煩惱的事情好多,愛情安樂地蝸居心底一角,便以為從此心平氣靜,沒什麼了。
直至昨晚,他點開那個視窗,望見一張同樣驚詫的臉孔。
他手指顫抖,聽那個男人自述他叫Harry,是Michelle的同居愛人,兩人在一起已有四個月了。
真好笑,此刻回想,都忍不住從夢中笑醒。Michelle是他關哲夫的女人的英文名字啊,為何那個美國佬講得好似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她明明叫葉瑾如,她說過等她拿到學位證書回來,就和他結婚的……
迷迷糊糊中,哲夫感到有隻柔軟小手,怯生生地探過來,熨帖住他額頭,有什麼人在他耳畔,用力地吸著鼻子。她感冒?還是在哭呢?她是誰?
聽著這並不悅耳的抽息之聲,他居然感到有點安心,是有人陪著他吧?幸好,他不是孤單一人的嗬。腦袋昏昏沉沉,不一會兒便再度陷入夢鄉。
關哲夫入住加護病房24小時,其間護士每隔2小時來巡一次,醫生也來過,但隻來了一次,臉色還不太好看,“發高燒而已啦,那麼大驚小怪幹嗎?很出奇嗎?”
當時瑤光拿憤怒的眼光死瞪著他,嚇得一旁的護士連忙跳出來打圓場:“不是,醫生的意思是病人沒有大礙,隻需要觀察一晚,等燒退了就可以出院啦!”
瑤光頹然地用手捂住臉,覺得好難和他們這些局外人溝通。他們都不懂,他們都不知道關哲夫是什麼樣的人!他可一直都是精神奕奕神采飛揚的啊,他凡事追求完美,衣櫃裏清一色是高級定製西服,他和那些不修邊幅的設計師們不同的,從不穿拖鞋沙灘褲來上班,襯衫一定會每天熨過。他眼睛很大,瞪人的時候很凶惡,嘴唇很薄,損人的時候不留情,但不管怎樣,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憔悴虛弱過,麵色潮紅、眼眶凹陷,半死不活地躺在病榻上。
瑤光的眼神停駐在關哲夫的臉上。六年前就發現了,其實關哲夫長得很好看。他有一張孩子氣的臉,體現固執的高聳鼻線,以及緊抿的嘴角。雖然眼角已有了淺淺笑紋,雖然兩天沒有刮胡子,下巴上已泛出青青的須茬,但他看起來仍然是端正而俊朗的。
然而,他的表情並不安詳,嘴唇時不時微微翕動著,眉頭擰成了死結。他像是被什麼困住了,身軀小幅度地不停晃動,瑤光看了難受極了,急忙伸手探他額頭。燒明明已經退了,怎麼他看起來完全沒有恢複健康的征兆呢?
這什麼庸醫,什麼爛醫院!瑤光生氣了,正要站起身去找人來,關哲夫的手突然伸了出來,一把捉住了她放在床邊的手。
瑤光怔住,但並未掙紮,而是溫馴地坐回床邊,任他捉住她,像溺水的人揪緊了浮木。心頭,像被什麼觸動,她低下臉,湊近他耳邊輕喚:“關哲夫,你要快些好起來呀……”別再這麼讓她擔心難過了!
“別走……”睡夢中的他喃喃道。
瑤光皺了皺鼻子,眼圈紅了。好,她不走,她會陪著他的。此刻的他,看上去好軟弱,好需要她的幫助,好……讓她心疼。
手腕處被他握著的方寸,感覺微微發燙了起來。即使是睡著了,他的手還是那麼有力道。那長年畫著設計圖稿的手指已磨出了繭子,厚實而粗糙的觸感粘住她的肌膚。
她心跳突然亂了一拍。這兩年一直叫他leader,間或開玩笑地喚他姐夫,她幾乎快忘記了,他也是個男人,一個六年前、自己曾經偷偷暗戀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