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就這樣了?”
“看來是就這樣了。”
從頭至尾最安靜的兩人,一問一答,語氣中頗有戲分不精彩的遺憾。
此二人,乃方維揚與風姿是也。
總經理辦公室。
“你最好給我一個交代!”
裴再馭強抑的火氣終於爆發,他瞪著兄長,低沉地咆哮。
“抱歉,不是我。”聳聳肩,根本不知歉意為何物的裴至馳,一手端著咖啡細品,一手則摟著夏極風,並順勢喂了他一小口——以口對口的方式。
“夠了沒有,你們?”
火大地瞧著自己的兄長與弟弟當著自己的麵親熱,任誰看了也有腦血管爆裂的可能。
“不是你,該是誰?風嗎?”
“你兒子!”
毫不掩飾地推出幕後黑手,裴至馳遂樂得輕閑,“是他邀我來的,自然找他。”
“嗨,無緣的老爸!”
在門外旁聽多時的葉裴,適時地被兩隻大小不一的黑手給推了進來,笑嗬嗬地打著招呼。
老爸就老爸,加什麼無緣的?這欠扁的小鬼!
“給我原因。”他盯著自己的兒子,又是氣憤又是驕傲。
“好!”痛痛快快地答應,他順便在夏極風身旁坐下,偷了個吻,才笑嘻嘻地說:“話說兩個多月前,我在網絡上偶爾發現了伯父大人的玉照,自然是驚訝非常,於是忍不住查了一下,並試著與伯父大人聯絡。總之,一番辛苦之後,確定我那無緣的老爸就是您啦,所以……就這樣了。”
“剛才的一切是你設計好的?”裴再馭已經不知該慶幸自己有個天才兒子,還是該火冒三丈。
“沒錯!”大大方方地承認,葉裴仍笑著道:“我隻是想確定一下,媽媽終究是不是真愛你,如果是,那麼皆大歡喜。如果不是,那麼就一拍兩散,我繼續做我的葉裴,你呢,就繼續做我無緣的老爸好了。”
“對了,你知道為什麼媽媽不肯認你嗎?”
“她……一直記得我?”
“因為你的黑眼睛,而她記憶中,我老爸該是藍眼才對。”
“該死的!”
那蠢女人,不知道世上有種東西叫隱形眼鏡嗎?!
愛誰,或者該說選誰。
飄飄蕩蕩似一抹遊魂,葉紫閑晃至距歐尼不遠的一個小公園,枯坐在僻靜的一處樹陰下許久,仍是不知該何去何從。
若說愛的話,她是愛過七年前的他。很荒唐,以她凡事謹慎小心的個性,竟會對一個在PUB裏僅聊了幾句的男人一見傾心。那四目相接的瞬間,她幾乎忘了什麼現實,也忘了相交多年的男友。記得當年誌文提出分手時,他曾說過交往多年,他不曾被她愛過,不曾!他還說一徑地付出令人疲累,所以寧願用一個拙劣的借口來擺脫她而去選個愛他多一些的女人。
或許他是對的,她真的是對他不夠用心,也未有過比恬淡如水的朋友義、兄妹情更熾烈些的情懷。但對裴——她腦中閃過的那個“弟弟”卻從來都是坦誠的,熱情、任性、頑皮,乃至一些的孩子氣,是完全的自己。
若論愛,她是愛弟弟,而非重逢後的兄長,畢竟僅憑先前混亂的十幾分鍾,她即發覺他眼中光彩熠熠,那是幸福的標誌,所以她是不被需要的,她明白。也是因此,當她在短暫的心痛之後,她竟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心底鬆了一口氣的暢快,但她亦不解何故——
是因為她愛上了裴再馭,所以心底對自己兒子的父親隱隱有愧,還是……她根本就已對現狀滿意至極,且漸忘了他!
亂了,全亂了,她抱頭呻吟。
“呀!唔……唔……”一道略帶低沉的悶哼從小徑另一端傳來。
她反射性地抬頭去看,見一位大腹便便的優雅孕婦似扭到了腳,正痛楚地扶了一棵小樹試著站穩。
她立刻衝了過去,“你沒事吧?要不要緊?”
“我腿抽筋了。”
孕婦仍低著頭,一手扶樹,一手本能地護著小腹,直至痛楚暫緩,才抬頭搭上葉紫的扶持,感激地一笑,絕美的臉上嬌媚無比。
“謝謝你。”
“不,不客氣。”
呆滯了兩秒,葉紫才從驚豔的震懾中清醒,忙扶了她到長椅處坐穩。
“快生了吧?”她目測過她驚人的大肚,估計至少已有九個月了。
“是啊,再有個十一二天就到預產期了。”
“那你先生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出來散步,太危險了。”葉紫陡然忿忿起來。
“我沒有先生。”孕婦淡淡道,表情從容恬靜。
“哦,對……對不起。”她訥訥地,有絲赧然,但更多的卻是憶及當年,自己亦未婚生子時種種艱辛的同病相憐。
“我叫葉紫,請問你怎麼稱呼?”
“韓。”
“韓小姐,其實有沒有男人無所謂,我們女人一樣可以靠自己!我有一個兒子,也是我自己養,一樣過得快快樂樂,無憂無慮,所以我行,你也一定可以的。”
“謝謝。”韓輕笑,眉宇間掠過輕愁,轉瞬複笑道:“是啊,有了他的寶寶,我一定會過得很快樂。”“你很愛他?”
葉紫歎了口氣,忍不往吐露心事:“我也極愛一個人,開始是我孩子的父親,後來才發現,原來我愛的人竟是他弟弟。可是,可是既然讓我錯過了他,又為什麼要在我愛上裴,也就是他的弟弟之後,把他又送到了我麵前?不公平,老天真的很不公平。如果相愛注定痛苦,當初又何必安排我們相遇?我不懂,真的不懂。”
“如果相愛注定痛苦,當初又何必安排我們相遇?是呀,這命運,又幾時讓人懂過?”韓唇畔亦逸出一朵淒苦的笑。
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心底終於舒緩許多,葉紫不禁為她的神情所迷惑,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呢?你為什麼不能跟所愛的人在一起?”
“我?”韓失笑,她以手輕拍撫著圓滾滾的小腹,神情迷離起來,道:“我的他啊,或許愛我吧,不過還不足以讓他接受我這樣一個殘缺的靈魂。啊,你知不知道天堂,那種可讓你美夢成真的天堂?”“不是同一個地方嗎?”
“不,這個天堂是種藥,是讓人通往天堂的途徑,但在此之前,你必須赤足穿過煉獄。
“煉獄?!”葉紫微微驚悚了一下。
“是啊。我本來是不可能懷孕的,”韓苦笑著說,“是天堂給了我機會,雖然那之前,我經過煉獄!”
葉紫忍不住為她的癡心感動起來,“韓小姐,你真是勇敢。”
“叫我韓吧,朋友們都這麼稱呼。”韓的心情亦舒緩許多,大概是由於她的信任,和她身上那令人放鬆的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