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幹嗎要把這人帶回縱海幫呢?”船艙裏,“醜丫環”眨著那雙靈巧的眼睛,不解地問顏紫綃。
“紫絹,任你才高八鬥,聰明絕頂,你也有猜不透我的心意的時候吧?”顏紫綃得意地看著妹妹。從小,妹妹紫絹就比她聰明,比她好學,不過,她一點也不妒忌。她覺得,她應該是決戰沙場的男兒,妹妹才是繡樓裏的小姐。所以,她總是像一個哥哥那樣疼愛並保護惟一的小妹。
她們姐妹二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各人有各人的優點,各人也有各人的缺陷,實在不應該嫉妒任何一個。
隻是,想到有小諸葛之稱的妹妹居然也有垂詢自己的一刻,那才叫高興。
“我雖知姐姐心意,但我也知道這樣是行不通的。”顏紫絹搖頭歎道。
“呃,唉——”顏紫綃看一眼妹妹,沒好氣地說,“你就不能一直裝傻裝下去嗎?”為什麼她的每一舉每一動,都瞞不過紫絹?
顏紫絹但笑不語。
顏紫綃隻得說道:“如今,縱海幫強敵環伺。海上諸雄並起,對我們虎視眈眈,特別是東麵的天鷹社,大有取我們而代之之勢,我們能不加緊擴大自己的勢力嗎?”
“我知道姐姐對縱海幫的一片苦心。隻是,我看得出來那少年絕對不是能為我們所用之人,姐姐就不用白費心機了。”
“這可不見得,他既然肯隨我們回來,這裏就一定有他想要的東西,到時候,我們以利誘之,他怎麼會不從?”顏紫綃得意地說道。
顏紫絹愣怔住,無言以對。
從在白雲寺見到假測字先生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他是那天在海上獵鯊的少年。沒有一個她見過的人還能再次逃過她的眼睛。
那時候,她不明白他怎麼會在寺內測字?於是,才想到要姐姐請他測字借以試探他的虛實。
他的機智與口才差點就將她們瞞了過去。
可後來,她發現他是另有企圖的,但她猜不透他的企圖究竟是什麼。
及至殺手出現,他慨然出手相救,那氣度,那神情,以及那莫測高深的武功,都令她心有折服。
他不是一個甘心雌服於任何人的人,姐姐的如意算盤隻怕是要落空了。她在暗中思量著。
一個時辰之後,船行靠岸,顏紫綃命人帶領少年主仆二人上岸。
縱海幫位於一座葫蘆形的海島上,除了葫蘆口那方寸之地有一個小小的海港可供船隻停泊之外,其他地方俱是峭壁千仞。
從葫蘆口登岸,經過一片荒地,進去一條羊腸小徑,這便是葫蘆頸。
穿過大約有一裏多的葫蘆頸方進入縱海幫的腹地。
看起來,這裏當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險。
“難怪縱海幫有海上霸王之稱,果然是紀律嚴明,戒備森嚴。”少年讚道。
“哈哈哈哈哈!乖女兒,你帶了什麼人在稱讚咱們縱海幫啊?”忽然一陣雄渾的笑聲在他們耳畔響起。
“當然是不自量力之人!”顏紫綃譏誚道。
“幫主,這位公子在白雲寺救過小姐一命。”“醜丫環”接過顏紫綃的話頭,稟報道。
“哦?我的女兒居然還需要別人來救命?”話語聲裏帶著寵溺的味道。
“要不是中了白雲寺裏那些老禿驢的詭計,女兒又怎麼會落敗?”顏紫綃不服氣地叉著腰恨恨地說。
“原來是這樣。乖女兒別生氣,等為父派人去夷平白雲寺給你出氣!”隨著話音的落地,他們麵前已經出現一位虎背熊腰的老者。
隻見他五十出頭,身材高大,精氣神足,兩眼開闔之際,神光灼灼。他便是縱海幫的幫主顏千嶺。
少年邁步向前,拱手道:“顏幫主好!”
“好!小兄弟不但救了小女之命,而且還謙恭有禮,難得!難得!”顏千嶺微笑著點點頭。
“顏幫主過獎了!說起來我還是縱海幫的階下囚呢。”
“哦?是嗎?”顏千嶺將目光轉到顏紫綃身上。忽又掠過顏紫綃身邊的“醜丫環”,不由皺了皺眉頭,卻並未表示什麼。
“這個……這個……”顏紫綃訥訥地,不知該如何說才好,她將求助的眼光望向妹妹顏紫絹。
顏紫絹遲疑地看了看父親,她假扮丫環偷溜出島的事情還未向父親稟明,此時此刻如果說出話來,難免會被父親看出端倪。可是,她又無法對姐姐期待的目光視而不見,怎麼辦呢?她焦躁地扭動著衣服的下擺,想不出對策。
“小姐讓你說你就說吧。”顏千嶺客氣地對醜丫環說道。
顏紫絹深吸一口氣,看來父親早已看出了破綻,否則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對一個丫環說話,她歉然地看看父親,接下姐姐的話,道:“這位公子讓我們猜他的名字,如果猜到了他就跟我們走,所以,他才會說是我們的階下囚。”
“有意思!這麼說,你一定已經猜到了?”顏千嶺興趣盎然地問道,對於這個小女兒的才智他還是極有信心的。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能默許她的胡鬧,比如這次假扮丫環出島之事,他也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我是猜了猜,不過不知道對不對。”顏紫絹謙恭地說道。
顏千嶺聽罷,把頭轉向少年,問道:“不知這小丫頭是否真猜出了公子的名字?”
少年笑一笑,搖頭道:“我還沒聽見姑娘的謎底呢。”
“什麼?你還沒聽見謎底就願意認輸?”顏千嶺頗為驚異地看著少年。
顏紫絹上前一步,對著少年福了福,做了個請的姿勢,道:“還請公子再說一遍你的謎題。”
“白鹿入稻粟,坎坷下行路。”少年也不退讓,侃侃而道。他心裏也十分好奇,想看看眼前的女子如何能解出這道字謎。
“白鹿入稻粟,我取一個鹿字在左邊,稻粟為米,再加一個米字在右邊,坎坷為舛,下行為米字之下,合起來便是一個麒麟的麟字。公子認為可對?”顏紫絹淡淡地解釋道。
少年大為震驚,沒想到他思慮多時引以為傲的字謎被一個小小女子舉手之間就解了出來,他的心裏更加深了要了解她、親近她的欲望。
“原來如此!麟公子,你可服了麼?”顏紫綃拍手笑道。
“在下甘願受顏姑娘驅使。”少年這話雖是對著顏紫綃說的,目光卻定定地看向扮作醜丫環的顏紫絹。
顏紫絹心念一動,莫非,他早已看出自己是假扮的?她的臉驀地一紅,好在經過化妝的臉上看不出這一變化,她忙向顏千嶺撒了個慌,逃了開去。
少年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思潮翻滾。
在此之前,他見過的名門淑媛也不少,可從沒見過如此聰穎率真的女子。試問世間哪個女子不以擁有絕世姿容為傲,她卻反而甘於平凡,將自身的美貌掩藏起來。但是,即使她沒有秀麗的儀容,她的一舉一動,仍是充滿了引人注目的光輝。
他覺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在那寬大的粗布衣衫中淪陷。
“麟公子?”顏千嶺的喚聲拉回了他的思緒。
他忙收束心神,回應道:“幫主不要再叫在下公子了,那會折煞在下的,還是叫我小麟好了。”
“也好。”顏紫綃傲慢地點點頭。
“這樣吧,公子既然願意留在縱海幫,那麼就做巨浪堂的堂主如何?”顏千嶺沉思片刻,對少年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