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艾羅早知道跟那個家夥談判八成沒有好結果,可她還是意氣用事硬要去拚奇跡的概率,她真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世界上不會出現第二個像初翼那麼好說話的吸血鬼了,絕對不可能有。
可初翼的好說話不也是為了利用她嗎?
艾羅在牧場中每天看著無數的屍體被運出去,又有無數的新鮮人類運進來。他們都是窮苦的百姓,來到這裏大多數隻是為了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讓自己的一家老小填飽肚子。
可是,直到他們死的時候,或許都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意義變成了去填飽吸血鬼的肚子。
他們每天的生活就好像囚犯一樣,為了保證血液的質量,他們每天被允許曬兩個小時的太陽,而其餘時間則隻能呆在陰冷的水泥房間中。一個房間通常是10平米左右,隻有一個馬桶,這樣的房間卻要擠上十幾個人,離地麵很高的牆上有著一排換氣窗,窗子很小,沒有玻璃,天氣好的時候能夠透過它看一下星空和月亮,天氣不好的時候則要忍受灌進的雨水。
作為在吸血鬼牧場裏時時刻刻受吸血鬼監視著的名義管理者,艾羅為自己的無力感到悲傷。她什麼都做不了,因為她和那些“牲畜”相比並無不同,除了能四處走動外,沒有任何管理的權限。
可是她還是想做些什麼。在被監視的同時,她從沒放棄過去尋找能夠與她進行交流的人類。
終於,在四號“圈舍”裏,她找到了三個黃種人。
起初他們對艾羅敵意很大,死活不肯開口說話,後來發覺艾羅實際上與他們地位無差之後,才慢慢開始與之接觸。
他們都是中國人,是專門拍攝野生動物的攝影師與助手,他們並不是被誘騙來的,而是在一天晚上正在跟蹤拍攝一群獅子時被莫名其妙的被抓來了吸血鬼牧場。
艾羅見他們似乎是有膽有謀之人,便讓熟悉當地語言的三人和其他“牲畜”們說好,兩天後,趁大家都會一起出來通風曬太陽的時候,艾羅會將守衛的注意力引開,而大家就趁那時逃走。
三人自然滿口答應。畢竟就算每天呆在這裏也是等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他們四下通知“牲畜”們這條信息的同時,艾羅也開始著手調查起當日輪班的那幾個人類守衛的弱點。
這個吸血鬼牧場造型很特別,樓體呈正圓形,略像羅馬角鬥場。所有門窗朝向都是圓的內側,而圓圈內側空出了很大一塊圓形的空地,每天正午曬太陽的時間,就會有十幾名持機槍的守衛在高高的懸台上對著空地上那成千的人群。
守衛們並不怕這種人群數量會造成越逃事件,他們的槍隻對準一些打架鬥毆的人。因為想要來到空地就必須要從三樓的兩條樓梯上走下去,而圍起空地那一圈兩層樓高的水泥牆上除了一些注水口之外完全沒有任何出口,地麵上也是水泥封死,除了排水口外也沒有地道之類的通道。隻要他們有逃走的意向,封死樓梯,關閉排水孔,向空地注水,這一係列工序下來,在那塊如水桶一樣的空間裏想不淹死也難。
艾羅要做的就是阻止他們封閉樓梯。每當那個時間段守衛都去輪流吃飯或看管空地,正門的守衛會十分薄弱,讓人群順著樓梯逃走,隻要犧牲少數人的安全,絕對就能突破出去。
這少數人中,除了可能會被正門守衛殺死的人們,還有她艾羅。
已經搞成這種地步,艾羅別無所求,如果她能用自己的命換取這些經曆過真相的人恢複自由,也許,就會有人來整治這裏了。
約定好出逃的這天,終於到了。
一切完美的順著艾羅的計劃進行著,她輕鬆奪走一個守衛的槍,射殺了幾名門邊負責關閉樓梯的守衛後,又依仗自己的體術逐一擊破其餘趕來準備封閉樓梯的守衛。在這期間,“牲畜”們也都離開了空地,隻要他們突破門口那一關,那他們……
艾羅氣喘籲籲倒在地上,包紮著剛剛不慎被子彈射穿的小腿腿肚,心中企盼著他們的成功。
卻在她剛剛包紮好,跛著腳準備趕上去的時候,一聲聲淒厲的慘叫此起彼伏響起,交織成了一場讓艾羅膽戰心驚的交響樂。
是正門的方向,大批的“牲畜”們又逃了回來。人群驚慌失措,擁擠著,踩踏著,場麵一片混亂。
“怎麼回事?!”艾羅有些憤怒的大聲問,可是沒人能聽懂她的中文。
就在她努力思考如何用蹩腳的英文能力來問這群外國人話的時候,一隻大手橫住了她的脖子,她還來不及反抗就被拖進了一間屋子裏。
關好門,穿著黑色鬥篷的男人摘下了鬥篷上連著的帽子,一頭黑白相間的長發露了出來。
“呼!曬死我了!”初翼慌張的從鬥篷下的衣服口袋中掏出防曬霜在臉上一通亂抹,在路上已經抹了四隻防曬霜,如今他的臉就像在戴著一副厚厚的麵具一樣。
艾羅眼神變得溫柔起來,她長籲了一口氣,語氣是欣慰和安定:“我就知道。你終於來了。”
“嗯。讓你久等了。”初翼笑著幫她撫順因為打鬥變得淩亂的長發,“因為一些事,纏住了身,沒能及時來接你回去。你還在生我的氣麼?”
“算是吧……”艾羅輕輕打掉初翼的手,嗔怨道:“被你利用,很生氣……不過既然是為了除害,我認了,隻要你能真的解決了巴斯特那個混賬東西,我不會怨你……”
“如果真是利用,你對我早就沒有利用價值了。我又何苦大費周章的來救你。不說這個了,回家吧。”初翼牽起艾羅的手輕聲說。
“家?”她還有家?
“嗯。你父親和艾新都在等著你回去。”
聽到他們都安全,艾羅也就放心了,不過……搖了搖頭,她拒絕:“算了。我不能連累他們……”
門外慘叫聲依舊,似乎聲音更加絕望悲戚,腳邊,門縫中緩緩流進顏色豔麗濃稠的鮮血。血已經蔓延到了艾羅的鞋子,她有些害怕的退了一步,腿上的傷卻讓她腳下一絆,向後跌去。
拉住腳步不穩的艾羅:“那你要怎樣?”初翼有些急了,瞧見她腿上的傷,他略微皺眉,將艾羅攔腰抱了起來,“這裏很危險,出去再說。”
“嗯。剛才的騷動是怎麼回事?你搞的?”艾羅自然的將手臂勾在初翼的肩背上,這才想起問這個。
“巴斯特來了。”初翼語調表情冷靜,眼中的怒意卻顯而易見,“或者說,為了等我,他已經埋伏在這裏很久了。”
直視前方鐵板門上的鐵柵小窗,初翼笑的很無奈。
門那邊的金發男人優雅的擦拭著臉上的鮮血,開口,聲音美得讓人陶醉:“這麼抱著一位女士,開門一定很難吧?要不要我來幫忙?”
如果這句話放在另一個場合,另一個人身上,或許正常女人都會因為他的溫柔紳士和出色的外表而愛上他。
可惜現在這種狀況,艾羅隻覺得惡心的想吐。
“那就勞煩您了。”初翼也裝模作樣的禮貌回應。
巴斯特輕笑,一腳將門踹開,表情張狂,語氣卻依舊溫柔儒雅:“暗奏始祖,我們恭候您多時了。”
隻見他身後,站著伊莫和十數名膚色慘白的吸血鬼,從他們身上的鬥篷來看,應該是蘭西婭口中的十二魔將了。加上蘭西婭的共十二位將軍,便是巴斯特家族的最強戰鬥力。
他們一個個麵無表情,踩在如山的屍堆之上就猶如踩在平地一般從容。艾羅這才發現,與初翼的寥寥幾句之間,門外被囚禁的可憐人們,幾乎都已經被殺光了。白天還能走動,並且不用像初翼一樣塗抹防曬霜,想必他們的確從來就一直在這裏,幾乎照不到陽光的陰冷樓內是他們最好的隱蔽之所。
那她所有自以為完美的計劃,豈不是都被這群家夥看在眼裏?不阻止她繼續動員“牲畜”逃跑,恐怕也是因為這區區千百條性命,對他們“高貴的血族”來說,根本不值得浪費時間去鎮壓吧?!恐怕在他們眼中,直接殺死要輕鬆便捷得多!
初翼淡然走出躲藏用的房間,環視一圈那群吸血鬼的臉。
“這麼隆重?你們想怎樣歡迎我?”
“如果不希望這女人死,把她交給我。”巴斯特對初翼伸出了右手,一臉輕視:“沒想到您是如此多情!看來這女孩也真適合當引誘工具來玩。”
初翼一動不動。他並不想放手。
艾羅卻在此時露出小惡魔般的笑容,她主動跳下初翼的懷抱,一瘸一拐走到巴斯特身邊站定。
“他是我恩人,我不應該讓他為難。”
完全無法理解艾羅的“叛變”,初翼青筋暴起,冷聲低吼:“很好。你這個陰晴不定的女人。”
巴斯特也頗感意外,不過隨後他就蔑視了艾羅一眼,冷哼一聲:“你的忠心讓我對你略有改觀了。”
接著,巴斯特從旁邊的伊莫手中拿過一把劍柄鑲滿寶石的銀色長劍,平抬起手臂將劍橫在他和初翼中間:“今晚,我要和你進行決鬥。如果你贏了,你可以帶走你的女人;如果你輸了……你必須死,讓我來做始源吸血鬼。”
初翼接過那把銀色的劍,同時也代表他接下了巴斯特的挑戰:“樂意奉陪。”
終章
銀月如霜。
霜光灑在牧場中心的空地上,將兩個英俊青年的身影映得更為高大挺拔。月光把他們蒼白的臉塗上銀色的光暈,原本就不健康的膚色瞬間被襯得更加慘白,卻也更加與他們的服裝相稱了。
純白長風衣外套,純白長褲,純白短軍靴,手持一把寒光熠熠的銀色長劍。矗立在決鬥場地中間,雖然初翼銀白的長發末端已經有一大截變得漆黑,多少有些滑稽感,卻也掩不住他的逼人英氣。
另一邊的巴斯特則緊握一把金色的劍,合身的白色西服套裝上,領口和袖口繡有金色的焰紋圖樣,西裝左胸和西褲右腿上則各繡著一枚形狀類似鳥類的巴斯特家族圖騰。
伊莫在空地上用棉布和油擺了一個直徑十米左右的大圈,將對峙的兩個純白色的吸血鬼圍了起來,然後朗聲道:“火圈燃起之時,即決鬥開始!比賽內容為鬥劍,未分出勝負前隻要踏出火圈一步,就代表他輸了。”
之後伊莫退出決鬥圈,點燃了火圈。
決鬥,正式開始。
初翼和巴斯特走到決鬥圈中心,彼此對視。
“決鬥之前,你必須告訴我,你做的這一切,究竟有什麼目的。”初翼先開口,語氣很平常的問對方。
本想使用不會受到欺騙的“血之鎮言”,但初翼覺得,既然那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巴斯特也不會再玩什麼神秘了。
果然。隻見巴斯特露出輕蔑的笑容,高傲的說:“為了拯救地球。”
“……我好像聽到了本世紀最有趣的笑話。”初翼聽了這話,不覺驚得後退一步,撇嘴苦笑。
巴斯特環顧自己身處的吸血鬼牧場,眼底滿是成就感:“我花了十年時間在世界各地建造這些堅不可摧的牢獄,並不是為了振興血族那種無聊的目標,我隻是想除掉人類,一步步的,完全把人類從地球上抹殺幹淨。”
“所以吸血鬼牧場是你走的第一步?”
“沒錯。要除就要先除掉沒有環保意識又貧窮的那群人。人類從來不會在意窮人們的消失,既然那些位高權重的人都覺得窮人是個累贅,我就好心幫了他們!直到窮人都消失幹淨了,也許那群富人就會明白隻有錢財是多麼可笑!”
巴斯特似乎有些情緒失控,口氣越來越激烈起來。
“可是你想過沒有?”初翼歎氣,“先不說殺光全世界人類的可能性有多低,到時就算你成功消滅了所有人類,但以人類為生的吸血鬼,不也會一同滅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