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在縣城高級中學上學，吃在學校，住處要自己想辦法。
吃飯問題，隻需要從家中定期帶來糧食，在學校大夥（食堂的俗稱）上換成飯票，到開飯時間在各個窗口排隊買饃打菜就行了。窗口裏的饃憑票就可以買到，但是輪到打菜是需要現金的。他的糧票少，菜金更是少得可憐。家裏糧食倒是有，可以正常供應他吃主食，卻是沒有多餘的錢。他一星期的費用算下來，學習、生活等開支，也就是近7元錢，緊張得很。他往往是吃最便宜的菜，最便宜的菜也不敢要得多，每頓花一毛到兩毛錢就足夠了。打菜的師傅對他沒有照顧的，往往是用勺子從大菜盆裏撈出一點菜，在他伸進窗口的碗裏輕輕一敲，買的菜剛剛蓋住碗底。偶爾碰巧捎帶進來些許菜湯，這就夠他高興一陣子的了。還有的時候，碰上比較懶的同學，吃飯不喜歡帶碗洗碗，就來和他合著吃，這樣的同學往往是家境較好，打菜時出手大方，一買就買5毛錢的菜。這麼多菜，足夠他們兩人吃的了。來合著吃的同學很是吃不慣大夥上的飯菜，經常是吃幾口就走，給他餘下大半碗的菜，讓他實實在在地吃個夠。這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令他至今難以忘懷的是，窗口時不時值一次班的大夥上的女會計，好像能體會他的困境，在他買饃時，遞進的飯票往往被她又悄悄地塞回來，白白地給他所要的饃。他在現場不好說什麼，隻有靜靜地接受，然後感激地看她一眼。這樣的事情持續了近兩年的時間，直到這位女會計離開大夥為止。期間，他還當選為學校學生會的生活委員，負責督查反映學生們的生活保障情況，因為工作關係，他和女會計麵對麵說過幾次話，關於買饃這件事情，他和她誰也沒有提及，好像她明白他的感動。
買完飯菜，順著賣飯窗口屋簷下的走道，一直往裏走到頭，角落裏就是學生大夥賣湯的地方。一口大鐵鍋緊靠牆角，裏麵永遠是清得可以照見人的所謂的麵湯。打麵湯用的是一個長把鐵勺，5分錢一勺。賣麵湯的是一個小個兒男子，因為個子小的緣故，看上去像是小孩。然而他不是，當學生喊著“小孩”，伸過碗來買湯時，賣湯的男子就惱羞成怒了，僵持著不給學生打湯。這樣的場麵，有幾次終於發展成了打架事件，結果就是賣湯男子受到傷害。所以，當賣湯的男子在幾次吃虧之後，想當然地把目光投向了他，請求他來做其保護神。他卻沒有想到賣湯的男子會求他，他不願意參與到這樣的事件中，他婉言拒絕了。然而，從此在他去打湯時，賣湯的男子堅持不收取湯錢，令他實在不好意思，又不好說什麼。還好，後來並沒有發生什麼嚴重的打架事件，隻是有幾次偶爾爭吵的時候，正好他在旁邊，順便幫賣湯的男子說了幾句話，平息了爭吵。他這算是和了稀泥。爭吵的學生也算給他麵子，隻是看了看他1.80米的個頭和很凶的麵相，便不再做聲走開去吃飯了。賣湯的男子向著他感激地笑，他也自嘲地笑，笑自己看起來很凶的麵相。
學校裏也有教師小夥，飯菜質量好於學生大夥，但是能吃起的學生不多，也就是那些家境比較好的學生常去，是一個固定群體，偶爾縣城裏不回家的學生也來吃上幾次。他沒有去過一次教師小夥，隻是每天經過夥房，聞一聞那裏飯菜的香味而已。
學校裏沒有餐廳，學生們在窗口買完飯菜和湯，或是回到教室去吃，或是三五成群地就地蹲下，在露天場地上開吃。若是下雨下雪天氣，不願意回教室的學生就緊蹲在賣飯窗口的屋簷下吃，匆匆吃完飯在水池邊洗刷一下就回教室了。露天吃飯是有危險的，說不定正吃間，天上飛過的鳥兒屙下屎來，正好掉進飯碗裏，實在令人不悅。這樣的事情恰恰發生了多起，令人防不勝防。這麼巧的事情，可能是什麼好的征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