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掉了女孩兒的姓名以及女孩兒就在萬盛大樓工作的事實。
如果讓大哥知道,他可能會飛來把女孩兒的家底翻出來徹查,或者把女孩兒所屬的分公司遷出萬盛大樓。他相信以大哥防患於未然的天性完全做得出這種事。從他聽來的對她的了解,如果她是因為這種烏龍怪事受到不公正待遇,她大概會變成暴力食人龍。
很奇怪,明明在一天前還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在“聽”了她一天後,他似乎對她有了很深的了解。
嗬,了解?他真了解她嗎?
如果他對小晚說,他了解一個叫唐半醒的女人,小晚大概會笑掉大牙。
木訥呆板無趣不懂女人心的尉遲延了解女人?笑話!
連打從一個娘胎裏出來的小妹,他都不了解她在想什麼,他怎麼可能了解一個僅有數麵之緣的陌生人在想什麼?
“想”?
難不成,他聽到的是她心裏所想?
他變成了收音機?
他正好調頻到她心聲的波段?
他擁有了傳說中的聽心術?
會是這樣嗎?可能嗎?
看,不過是聽多了一個愛胡思亂想的女人的聲音,他也越來越會胡思亂想了。
尉遲延捏捏眉心,閉了閉眼。
他不得不承認,他已經被那個聲音嚴重影響到了。
即使現在聽不到,他也無法專心工作,連簽在文件上的名字也寫成了“唐半醒”。
他,真中咒了。
尉遲延從俱樂部回到辦公室時,時針指向九,她還沒走。
她的加班當真如她所言,毫無意義,除了給地瓜和土豆造成激烈衝突外毫無建樹。
尉遲延站在落地窗前看萬家燈火,待聽到她興奮地叫“終於可以下班了”,他忙收拾好公文包,快步走出辦公室,鑽進電梯,摁下25和1。
她歡快的歌聲越來越近:“說說說說說你愛我,我我我我說不出口……”
到了二十五層,他把手指停在“開門”鈕上,等。
“咦,電梯,等等,等一下。”
她衝進來,一如既往地將視線投注在一米以下,盯著他的鞋小聲說:“謝謝”。
他盯著她那頭清湯掛麵似的黑直長發,揚了揚唇。
若是她抬頭發現他是那個被她冠以“披著紳士羊皮的大尾巴狼”,不知道會不會跳起來。
這一回,他更仔細地打量她,她確實雙唇緊閉,一絲細縫也沒露,可她的歌聲卻充盈了整部電梯。
“口口口口聲聲地說,對不起我有大舌頭……”
他捏著拇指成拳,額際微生薄汗,可是即便他鼓了好幾回勇氣,“唐半醒”三字仍是卡在喉間喊不出口。
也許,換種方法,也可以。
他鼓了鼓氣,暗咳一下,配合她的節奏,用鼻音哼唱“大舌頭”。
她一聽,後背一挺,“哼”一聲後,歌詞又改:“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閃閃紅星裏麵的記載,變成此時對白……”
尉遲延忙跟著換調,繼續哼:“欠了我的給我補回來,偷了我的給我交出來,你我好像劃拳般戀愛,每次都是猜……”
“哼,學我藝,啃我屁,長大當我老徒弟。豬!你的鼻子有兩個孔,感冒時的你還掛著鼻涕牛牛。豬!你有著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邊。”
尉遲延停止哼哼。他會的歌很少,剛才那兩首還是在大街小巷聽多了才被硬灌了兩句精華,這首豬的歌,怎麼哼?
瞅到唐半醒得意地勾起嘴角,尉遲延也抑製不住嘴邊瘋長的笑意。
真是個好勝的女孩子。
他也由此肯定他的推測,他聽到的果然是她的心聲。
搞不懂複雜人心的他竟然不費吹灰之力了解到善變女人的真實內心,若這是咒,到底是喜咒還是惡咒?
或者,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她一路踩著凹凸不平的盲道,一路唱著歌,快樂無比地走向地鐵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