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3)

夫君難選(黎菁)

楔 子

一道閃電突兀地劃破夜空,緊接著是轟隆隆震得耳朵發麻的雷聲。驀地,深潭間水花乍起,隨著一道淩厲的閃電劃過,一個黑影由水中乍然躍出,跳躍到岸邊,像是受了極重的傷,頹然倒地。碰巧一道閃電劃過,映出他那張可怕的臉。竟是狼頭人身。

“妖怪啊!”一聲尖叫響起,接著胸前便多出一個血窟窿。那聲尖叫還未結束,便沒了氣息。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死人,抬起頭向遠處亮光處望去。竟然還有人!

狼眸中發出嗜血的光芒,他一步一步地向亮光處行去。

“砰”的一聲,龐大的身影砰然倒地。糟了,他心中慘叫一聲,發覺他的五識正在快速地消失,身上本來凝聚在一起的妖力,也在逐漸消散。

他身形未動,口中起念咒語,心神合一。一刻鍾後,他緩緩由地上坐起。這時天邊又響起一聲悶雷,震得大地都搖晃了,隨之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他盤膝而坐,雙手相握,結了一個古怪的掌印。

身上原本穿著一件破爛的道袍,此刻已被他丟到一邊,露出一身藏青色與腦袋同樣色澤的毛發,他竟真是一隻妖怪。

口中念著聽不懂的咒語,驀地一道藍光打在他的眉間,他睜開了眼睛。淩厲如刀的視線射向遠處那抹亮光。狼眸中露出沉思,莫非是天意不成?

帶著這抹沉思,他起身向照光處走去。

他憑空站在帳篷頂端,眸光幽深地看著下麵那位神情痛苦,即將待產的女人。

“夫人,努力啊!”

“啊!”

“夫人,頭出來了、頭出來了……快了、快了。”

站在半空中的他,眼中卻露出猶豫之色。他身受重傷,隨時都有魂飛魄散的危險。唯一求生的希望便是附身到這即將出生的胎兒身上,隻是這勢必要舍去他的原身。損失的妖力他以後可以慢慢地凝聚,但要他與人共用一個身體……狼眸中毫不掩飾地露出殺意。

驀地,察覺出空氣中一絲不正常的波動。鼻孔翕動,眸光微微朝右上空望過去。

吸魂鬼!

他嗜血的狼眸微微眯了起來,這鬼東西怎麼出現了?難道……

“夫人,努力、努力!”

“啊!”

“夫人,出來了、出來了,孩子出來了,是個男孩……”

“哇哇……”

他向下麵那個剛剛出世的嬰兒望去,果然,男孩已經少了一魂二魄。

吸魂鬼好似察覺了帳篷中還有其他東西存在,鬼眼掃視一圈,停頓在他的身上。

鬼眼一瞪,“妖……”

他冷笑一聲,巨大的狼尾向吸魂鬼掃去。

“啊!”一聲陰厲的慘叫,吸魂鬼遁跑而去。當然帳篷中的產婆與丫環是聽不到也看不到他們的。

隻有那個剛剛出世的嬰兒,睜著滴溜溜的大眼睛望著半空中的他。

睜眼了?狼頭往左歪了歪,嬰兒眼珠子便轉向左;狼頭往右歪了歪,嬰兒眼珠子轉向右。

有趣,這注定活不過周歲的男嬰竟看得到他。要知,人若少了一魂,便注定一生癡傻。若丟了一魂二魄,那注定是要早夭的。

“啊!”他突然全身猙獰,痛得大吼一聲,他適才雖趕跑了吸魂鬼,自己的身體卻已到了強弩之末。他勉強支持凝聚消散的妖氣,卻已無用,眼神中露出一抹不甘與倔強,與其魂飛魄散,在這世界上消失,不如……

一道青光悄無聲息地注入男嬰的身內。

“哇哇……”嬰兒的啼哭聲劃破長空直衝天際,與天邊那道驚雷一同響起。

悅兒踏入祥瑞園,直奔湖畔。這個時辰公子隻會在那裏。行幾步,拐過一道長廊。果然,湖畔楊柳邊,一青衣男子倚著樹幹,閉眸酣睡。

悅兒走至近前,蹲下身輕喚了一聲:“公子。”

男子沒有響應,悅兒提高聲音又喚了一聲:“公子,醒醒。”

“知道了,我再睡一會兒。”男子閉眸,淡淡地說了句。

“公子,是老夫人找你。”

男子陡然睜開眼睛,亮如閃電,哪有嗜睡之人的迷惑,“什麼事?知道嗎?”語氣輕淡冷漠,卻又顯出一絲無奈。

“悅兒不知。”

司徒瑞安輕歎口氣,站了起來,掃視一下偌大卻又冷清至極的祥瑞園,看了身側的悅兒一眼,道:“去看看吧。”

跨步進入客廳,老夫人端坐正中,身後一婢女搖扇服侍。司徒瑞安躬身參拜,然後說:“娘,你找我?”

老夫人點了點頭,“你坐吧。”

司徒裏安靜靜地坐到下首位置,“娘,你找孩兒何事?”

老夫人突然拿起桌上的一幅畫卷,“你看看。”讓身旁的婢女遞給司徒瑞安。

他微微有些疑惑,接過畫卷展開,竟是一名絕色少女,“娘,你這是……”他抬頭看向神情嚴肅的老夫人。

“城北趙家莊的小女兒。”老夫人徐徐開口,“天姿國色,擅女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雖不諳武藝,但也可以勉強當我司徒家的兒媳,我找人批過你們的八字,很合適。”

司徒瑞安微微蹙下眉,將畫卷放下,“娘,何必害人呢?”

老夫人臉色陰了下來,“這怎算害人?嫁入我司徒家算抬舉他們趙家了。他們趙家高興還來不及呢!”

“娘,我是天煞孤星,一生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娶她不是害她,又是什麼?”

“胡說!”老夫人怒極一拍桌子,“一派胡言。”

司徒瑞安神情淡淡,抬頭看了眼怒極的娘親,低下頭沒再言語,隻是嘴角卻扯出一抹似有若無的嘲諷笑意。若真是一派胡言,為什麼父兄死後,將他一人趕入祥瑞園居住?除非節日或發生重大事情從不召見他,更別提對他有何親切之舉了。

老夫人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緩住火氣,“瑞兒,司徒家的香火不可斷,否則百年之後我有何臉麵去見你的父親?況且天煞孤星之說純屬無稽之談,悅兒跟在你身邊數年,不也安然無恙嗎?娘早知你跟悅兒的事,等趙家小姐進門後,將悅兒也收進房吧。”

司徒瑞安輕歎口氣,最後道:“孩兒聽娘吩咐就是。”

“姑母!”外麵突然進來一神采飛揚的青年,見瑞安也在愣了一下,“咦!堂弟也在啊!”

“平兒回來了,事情辦得如何?”老夫人眼露笑意,竟然站起身走過去握住平兒的手。

“姑母,一切順利,平兒辦事你還不放心嗎?”

一老一少,態度親昵,司徒瑞安突然覺得自己變成了外人。

“瑞兒。”老夫人突然開口,“你先回祥瑞園吧,我跟你堂哥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是,孩兒告退。”

看著一臉淡漠的司徒瑞安走出大廳,候在廳外的悅兒立即跟了上來,“公子,去哪?”

“回祥瑞園。”

“公子昨日不是跟人約好申時去賽馬嗎?”悅兒小聲地提醒道。

“改天吧!今天有些累。你替我去通知他們一聲。”

“是。”

悅兒回到司徒府時已近傍晚,剛進府門,守門護衛便告之總管找她。悅兒臉色一變,莫非她出去這一個多時辰,公子出了什麼事?急急忙忙地找到總管,一問……

原來是為了給公子裁製婚宴新衣,沒得到公子允許,任何人是不許進入祥瑞園的。老夫人的動作還真是快,悅兒皺了皺眉,“讓裁縫明天再過來吧,今個兒晚了,即使公子同意,隻怕天黑了也看不清楚。”

管家點了點頭,“那還希望姑娘將此事定好,明個兒別再耽擱了,老夫人問起來,我也不好交代。”

“放心吧。”悅兒淡淡地說,對管家略一躬身福了福,轉身便走了。

悅兒在司徒府中,地位超然,按說總管的級別要高過於她,但每次跟她說話都客客氣氣的。悅兒心裏也明白,並非自己長得三頭六臂,令人信服,而是因為公子的緣故。

公子在司徒府雖不掌實權,但性格怪僻,雖沒見他怒斥過仆人,但凡被他清冷淩厲眸光注視過的人都會被嚇得半死。加上一直有在公子身邊不祥的傳聞,下人們總是對這位公子避如蛇蠍。說也奇怪,從小到大侍候司徒瑞安的下人,不是莫名其妙地死掉,便是失蹤。弄得府上人心惶惶。直至老爺與大公子皆相繼亡故,老夫人也開始回避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