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來潮去——匆匆、匆匆……還來不及反應,就已被緊緊包圍。困!困!困!如獸被困,再也無法反抗……
當陽光投入窗來。他睜開眼。意識到這將是一個新的開始。他不禁笑了,他將重拾平靜……
笑著笑著,他忽然有種鼻酸的感覺。
從今天起,他再也見不到她如花嬌顏,也聽不到她甜膩笑聲……
他歎息著,起身披上衣服走到窗前。便聽見一陣銀鈴的笑聲。無拘無束的笑帶著淡淡的輕浮與放蕩。
是她!在楚府隻有她一個人有這樣的笑聲。
他猛地推開窗。看著花叢中豔紅的身姿,一時竟癡了。
她沒走!為什麼?在他把話說得那麼絕決後她竟然還留在楚府。
方依柔緩緩回頭。給他最明媚燦爛的笑。然後親親熱熱地喊著他的名字,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楚孤雲!”她笑著揮手,對著身邊的周綠姬道:“你看,我就說他今天一定起晚的。”
周綠姬點頭,笑容卻是苦澀。
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她依然是在嫉妒!即使她想過要了斷情絲,與依柔誠心誠意地做朋友,卻仍無法克製心中洶湧的嫉妒。她畢竟不是一個聖人呀!
“楚孤雲!”方依柔笑著,彩蝶般迎向他。
“你為什麼還在這兒?”楚孤雲壓低了聲音,“我不是都和你講得清清楚楚了嗎?”
“你的話我是記得清楚了。可是,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講過離開呢?”瞥他一眼,方依柔低笑,“難道你真的那麼希望我離開?”
“我寧願從沒見過你……”細如蚊蚋地自語,他揚眉,冷冷地看她。“這裏並不歡迎你。”
“怎麼會呢?楚伯母留我住下的。而且,我喜歡這裏的繁華熱鬧……尤其是喜歡住在這裏的你!”方依柔媚笑站,在他耳邊低語,“不要這麼凶!這已經卸下盔甲,不打算再和你戰爭了。”
楚孤雲皺眉,“我並不是你遊戲的對像。”
“可我並不想結束這場遊戲!不要又留我孤單一人……”
幽幽低語漫入耳中,他一陣心顫,抬頭望她隱含哀淒的眼,不禁黯然神傷。
方依柔似乎真的變了很多。分明還是那個人,那張臉,洗盡鉛華後竟判若兩人。開朗的笑竟似燦爛的陽光,暖暖地透著親切。
雖然她沒有再刻意誘惑他,偏偏那於無意中展露的嫵媚風情令他心動。他真該離她遠遠的,最好連她的背影都看不到,而不是這樣總是在不自覺中看癡了她的笑靨。
即便是無心,但隻這偷偷的驚動,卻已是對綠姬的背叛呀!
拋下手中的賬本,楚孤雲靠在椅上,仰頭看著天花板。
半月來,他雖然不動聲色,卻把過去李青所簽的所有單據都查了個遍。把所有有疑點的賬目一一勾出,他對李青的膽大妄為還真是吃了一驚。雖然證據確鑿,他卻不想公諸於眾。即使必須開除李青,卻要給他留些情麵,日後才好相見。
籲出一口氣,他坐直了身。還未回過神,就聽‘砰’的一聲,竟不知誰無禮撞開了門。嚇了他一跳。
“少爺!周姑娘落水了!”一聲大叫更令他失了魂,條件反射似的從椅中躍起,狂奔而去。
怎麼會落水呢?早上看見她的時候還好端端的嗎?還和方依柔兩人在荷花池旁有說有笑的呢!方依柔!是她嗎?怎麼會?
怎麼不會?她不是一向自恃邪惡嗎?什麼壞事做不出呢!
如麻思緒中,他肯定著。心卻有絲絲的痛。
一路狂奔。在周綠姬所住的‘清風小築’門前見到方依柔的第一眼,他直覺地爆出怒吼:“你為什麼還在這兒?要看著她會不會被你害死嗎?”
“你在說什麼?”被他搖晃著,乍見他的喜悅在一刹那兒灰飛煙滅。
“說什麼?你裝什麼糊塗?害綠姬落水還不夠嗎?你還想親眼看她死不成!”老天!她的身子怎麼這麼濕?這樣抖?她的臉又為什麼這麼蒼白?
“我推綠姬落水!你是這個意思吧?”方依柔直直地看他,“你沒聽說是我把她從水裏救上來的嗎?”難道他的眼也瞎了嗎?她頭一回救人就得到這種對待?!
怪不得她的身子這樣冷、這樣抖,甚至連頭發都沒幹。即使夏天的水暖,但荷花池裏的汙水也夠讓人難受的了。
他的心抽痛著,卻仍狠下心腸道:“救她,就不會再有人懷疑你了!你一向都是如此聰明嗬!”
“是!是……我一向都聰明!”抬眼看他,她冷得讓人心顫的笑卻莫名地有絲心酸。“而你楚孤雲——卻是天下最大的傻瓜!”吼完,她頭也不回地跑了。
楚孤雲瞬了下眼,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
“你傷了她!”楚夫人開了門,溫和的目光帶著輕責與不讚同。
“綠姬怎麼樣?”他回過頭,絕口不提方才的事。
“綠姬很好,剛剛睡著了。”楚夫人看著他,顯然不打算讓他進去。“你現在該關心的不是綠姬,而是她……”
楚孤雲皺起眉,“我不明白……”
“你明白的!你話說出口時,就已經知道是錯怪她了。”楚夫人輕拍他的肩,“為什麼不糾正錯誤而放任自己傷害她呢?”
楚孤雲籲了一口氣,回頭看她。“您怎麼知道不是她做的?是綠姬告訴你的?”
“如果你真要聽綠姬告訴你才肯相信。就真是枉費她認識你一場了!”楚夫人搖搖頭,“你一早就知道不是她做的,卻仍放任自己口不擇言地傷害她。其實,你氣的不是她,而是你自己……因為你發現自己越來越控製不了自己的感情。”
“不是!”楚孤雲低吼,卻在低頭的刹那瓦解全部的武裝。他要瞞誰?騙誰?他怎麼能瞞過騙過生他且最知他的母親?
“娘知道你最恨的就是那種沒擔當,不負責任的男人。可是,你要知道一個人活在世上最應該對自己的心、自己的感覺負責。一味地自欺欺人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
是!他一直都在努力做一個負責任,有擔當的男人!小時候,每次偷看到母親背人流淚,他就好恨那個從未謀麵的父親。真恨透了他的不負責任,寡情薄性。
十五歲那年,他一個人跑到常熟。找到了那座長滿荒草的孤墳,也巧遇了上墳的溫梅。那個他一遍遍詛咒過的壞女人。雖然滿頭珠翠,華麗中卻掩不去因失寵而心力憔悴的淒涼。“我不過是個攀附男人過日子的女人。如果沒有男人的愛,我不知自己如何生活。我是個很自私的女人。或許我曾做過錯事,傷害過別人,但為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男人世界生存,這是不可避免的……我不後悔!”一番話說得他無以應對,原本責罵的話半句也說不出口,隻餘下滿心的困惑。
女人嗬!到底是怎樣的?看似堅強如他的母親也有其軟弱的一麵,而如溫梅般的柔弱也有其強悍的一麵。女人,真是讓他猜不透的動物!
“還不去找她!”楚夫人笑著,輕輕推他,“剛才她救人的時候真的很危險。看她惶恐的樣子,我還以為是她溺水呢!”
他不由自主地動搖了,心卻仍煩亂如麻……
心中千千結,解不開,綰還係……情絲亂如麻,剪不開,理還亂……
默默看著他的背影遠去。楚夫人幽幽地笑了。其實,她並沒有如他們所想的那樣恨她的丈夫楚洛。那人畢竟是她惟一愛過的男人呀!若真恨他入骨,她早就除去楚姓,回複她李湘君的本姓的!何苦還處處為楚家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