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命中郎君(3 / 3)

“既然是你自己要來的,也莫說我欺負你。”洪烈夫人品了一口茶,看著秦無聲,“我這裏有個很公平的法子,你要不要試?”

“我既然來了,自然會按你說的做。”

“你倒是個光明正大的真君子,可惜錯生了個女兒身。”她冷嘲她。

“過獎,我從不是什麼君子,我害死你兒子用的是卑劣的手法。”

“那麼你就贖罪吧!”洪烈夫人重重地一擱茶碗,茶水散濺出來,“你看見前麵那間屋子了嗎?左右兩扇門,你隨便挑一邊走進去,如果老天讓我放過你,你自然沒事,不然……”她冷笑,“別怪我取你性命。”

“左右兩扇門,我隨便走一邊,不錯,很合理。”她笑道,刀山火海嗎?她什麼時候怕過?

她向前走去。暗地裏,手撫上腰間,軟銀刺很好地纏在那裏。她是秦無聲,百戰不死的秦無聲,她這輩子必須麵對的劫難,她不會再逃避。

她不知道那屋子裏麵是什麼。

不管前路是什麼,她都要闖。

她站在左邊,於是她直線向左門走過去。

她推開門。

昱明,上天會允諾我們在一起的,上天已經讓你對我的愛戰勝了恨,不是嗎?

一片黑暗裏,她邁出第一步。

她直線墜下去!

她一驚之下,迅速做出判斷。原來這個屋子的左邊是非常深的一口寬井大坑,依稀的光線裏,隻見下方略略有銀光閃過,一閃,又一閃,晃晃的。

她左足點井壁,翻,再翻,再點,躍上沿壁,卻呼啦一下滑下去,原來沿壁根本無立足之地,急風中解下白色腰帶,翻起時騰空擲上屋梁,硬生生吊在半空。

她低頭向下看去,那應該是一個刀劍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下麵應該全是倒插的刀劍。常聽說某些人家的私刑裏有這些設置,原來靖侯府也有。

她苦笑,懸在這裏,還真是無計可施,大梁距門窗很遠,蕩不出去,萬一一個不支掉下去,應該就是血濺當場。她不是不在意生命,但是命運卻總是時不時把她逼在絕路上,生死懸於一線。

不過她是江北智囊團裏的秦無聲,是遠可以運籌帷幄,近可以明哲保身的秦無聲,想害她?沒那麼容易。

她慢慢攀卷住白綾腰帶,蜷縮身體開始一點一點向上翻,雖然吃力,但無疑是能求生的路,如果能攀到大梁上,她就可以把屋頂拆穿破頂而出,那樣隻要出得這屋,即便百箭齊發又奈她何?

這時卻聽見外麵亂糟糟,夾雜著很大的聲音,一個聲音……很熟悉啊……是慕容曜!

“將軍,你不能進去——”是下人們的尖叫。

“曜兒……不能進去!”

“將軍——”

她的心陡地一揪,隻聽門“砰——”地被重重地撞開了,一個人影旋進來,毫無疑問——然後“嘩”地向下墜去!

“昱明!”她尖叫一聲,攀住的白綾呼呼啦啦放開,她如疾鷹般掠下去,見半空中慕容曜亦足點井壁向上翻起,她把白綾擲出去,“刷”地纏住他的腰。

“該死的這裏怎麼會有這種把戲!”慕容曜咒罵道。

兩個人身上纏著白綾相擁著在半空懸蕩著,慕容曜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你又想害死我?竟然點我的穴道,頑固的女人,叫你不要來你偏來,你不害死自己誓不甘休啊?”

她貼在他的胸前,“唔,你的心髒跳得好厲害啊。”

他咬住她的唇,“還說,我的心髒都快被你嚇出來了,以後沒事不要跑到這裏來玩蕩秋千,很嚇人的知不知道?”

“明明是你闖進來我才……”過一會兒她就能逃出去了,他真壞事。

“不許,以後要死我跟你一起死。”

慕容曜的話剛剛落音,隻聽白綾“哧啦”一聲——

秦無聲恐怖地抬頭看看大梁,“你好重啊。”

一下子垂了兩個人,白綾哪裏承受得了?

慕容曜瞪大眼睛向上看,“老天,不要開玩笑吧?”

秦無聲白著臉看他,“完了,這回真是要死一起死了。”

慕容曜騰出手來抱著她的腰,“死到臨頭了,我就做做我想做的事吧。”

“做什麼?唔!”

他深深地吻住她的唇,兩人緊緊地膠合在一起。

哧啦——嘩!

他們擁抱著向下墜去,如墜此愛,不管前途滿是刀劍林立,不管兩人都會遍體鱗傷。殘破的白綾飛舞在半空,揚起一世愛恨情仇。

尾 聲

“早知道我就不叫人把機關合上!讓他們一塊紮死算了。”

洪烈夫人恨恨地說。

“……紮死算了!”

洪烈夫人又一次恨恨地說。

麵麵相覷的五侍劍忍不住在她身後搖頭歎氣。

“將軍真的不願恢複在朝的職務嗎……”

“看來是的。”

“夫人會不會氣出病來?”

“唉——夫人總得慢慢適應這消息,對她來說,的確難接受了點兒。”

“是啊,我們小少主已經承襲靖侯之位,即便將軍準備離開,漂遊四海,隱逸江湖,也沒有太大的影響了。夫人又拗不過將軍的。”

“我還真的好羨慕秦姑娘……從此可做一對神仙眷侶。”

“那也不是羨慕得來的,你能死而複生嗎?你能遇到我們將軍那麼堅持的郎君嗎?”

……

“說夠了沒有?”洪烈夫人忽而轉頭斥道。

五侍劍低下頭去。

“……紮死算了。唉——”洪烈夫人又歎一口氣,“對了,不是說我又會添一個孫子的嗎?可恨竟然連孫子都不留給我看一眼……唉唉——”

“其實我真的很懷念玉軫閣的。回憶裏它於我不僅是甜蜜還有很多沉重,我經常夢到它。”

站在街道上,秦無聲望著夕陽中的玉軫閣歎道。

“你現在可知你想象中的那些美好,並不會純是奢望?”慕容曜環著她的肩,吟然說道。

她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得你,真是我幸。”

“這話,應該我來說。”他輕笑,“對了,我剛剛才看到一位故人,你猜是誰?”

“在哪裏?”

“你看。”他笑指一棵樹下。

秦無聲放眼看去,隻見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下,一個小攤後麵仰麵躺著懶洋洋的一個漢子,那樹枝上,坐著一個穿著綠色衣服的女孩子,梳著古怪的發髻和辮子,悠悠然地,兩隻小腿蕩在外麵,低頭向下放恣笑嚷,笑靨盈盈。

“原來是輝夜。”

“也許隻有這樣的環境下才能使她恢複真性情,在府裏她始終不快樂。今天我才知道她是會這樣笑的。”

“輝夜以後會怎麼辦?”

“我曾經給她約定讓她去追尋自己想要的,她會掌握自己的路。如同最終沒有你的君逸一樣,現在不是活得更加出色?我想,下一個時期的王者會是他,不過我已經退下來了,不然有他這個對手真的是件不錯的事。”

“我現在已經不後悔帶回君逸,人生注定要走上不同的路,麵對不同的承擔和重負,不管會是傳奇還是平凡,隻要他滿足於他的生活,就是我所祈願的了。”

“也許百年之後,我們都會成為傳奇。”他緊緊地擁著她。

“如果是這樣,我隻想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堅持,他們一定會得到永恒。”她淡淡地笑起來,笑如天上的明月,千年不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