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去找容澤回來。
無論是生是死,隻要容澤還在這個世上,就不會丟下她,哪怕是已經化為了塵煙,也要兩個人化在一處,哪怕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攜手共赴。
蝕骨的相思,讓她將心血滴幹,眼淚流盡,連靈魂也要一寸一寸地抽盡,化做永恒的思念,日日夜夜放在心頭,痛在心頭。
世上還有哪一種苦,痛得過愛離別?
佛曰:人生四毒,愛恨噌癡!
然,此生已在紅塵中,愛恨癡纏,又怎看的破這佛謁,明鏡台前,又是誰憔悴了容顏——
農曆六月二十五。
白族盛大的“火把節”。
這天,每個村寨都要豎立起高大的火把,各家立起小火把。夜幕降臨,大小火把一起點燃,猶如千萬條火龍在漫山遍野地奔馳,人們遊行田間,捕蟲滅害。剛生嬰兒的農家,在大火把下請鄉親們喝“喜酒”,祝賀母子平安。
而今年的“火把節”多了一件喜慶的事兒,族長的女兒——族裏最漂亮的烏瑪姑娘要嫁人了,新郎是個外族的年輕人,英俊的讓年輕的大姑娘小媳婦們看紅了臉。
此刻,整個山寨的人正圍坐在一起,慶賀著這件喜事,人群的中間架起了火堆,火上的烤肉正“孜孜——”地冒著熱氣,各種瓜果,香味撲鼻,還有白族人自釀的“燒刀子”也正衝擊著人們的味蕾。火堆旁,年輕的姑娘小夥載歌載舞,好不熱鬧。
一身美麗嫁衣的烏瑪姑娘正羞答答地依偎在新郎身邊,而新郎卻顯得百無聊賴,仿佛提不起興致。
容澤默然地看著周遭的一切,好陌生,他的記憶裏沒有一星半點類似的記憶,而身邊這位“新婚妻子”,他也是一點兒感覺也無,娶她,不過是為了遵守婚約,或許,在他失憶之前,他們真的愛的很深……可是心底為什麼總浮上一抹痛楚,仿佛有什麼東西一直在牽絆著他,可是他卻不明白那刻骨的心痛到底所謂何來……
還是不想了吧。他垂下了眼眸,今天可是他和烏瑪的大婚之夜,想點開心的吧——於是他端起酒杯敬著身邊的客人。
看著大口喝酒的他,烏瑪的眼中浮現笑意,更加開心地招呼起周圍的客人。
山寨口,一匹白馬,一襲白衣停下了腳步。
“馬兒,我們今天在這裏歇腳,可好?”馬上端坐的女子正是獨自離開大理王宮的瀟夜璃。
“噅兒噅兒——”馬兒似通人性地低聲叫喚了幾聲,似是很讚同主人的決定。
瀟夜璃下馬,牽著它往山寨中走,山寨裏一片喜慶之色,高大的火把照的夜空如同白晝。
“請問……”瀟夜璃走近人群,聲音不高不低。
場中的人們漸漸安靜下來,驚異地看著這突然出現的一人一馬,白衣白馬,恍若仙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連正在祝酒的新人也回過頭來——
這個人,這個人——為什麼會讓他覺得這麼熟悉呢,為什麼看著她,會讓他感覺到心痛呢——容澤撫著自己的胸口,感到一陣莫名的激動。
瀟夜璃靜靜地站在那裏,她不知道自己已經給他們帶來了多大的震撼。她放下韁繩,一步一步地走近,眼神不自覺地搜尋著眾人的驚訝,忽然,仿佛有什麼東西晃了眼,她回過頭來,在那一片靜謐之中,找到了熟悉的容顏——
容澤仿佛知道她在看著他,他一步一步地從人群中走出來,定格在她的麵前。
眼淚在霎那間湧上心頭,瀟夜璃本不是個愛哭之人,在容澤失蹤後,淚已流盡,所以,當她看到他的時候,眼淚已流不出眼眶,她的淚在心裏——她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隻能定定地看著他,一眼便是千年。
場中的人出奇地看著這一幕,卻是誰也沒有出聲。
“你是誰?”終於一個人打破了沉悶,烏瑪再也忍受不住這樣的氣氛,這樣的寂靜,讓她不安。
正當容澤回過頭去的時候,一把明晃晃的刀從斜次裏穿出,一個年輕男子憤恨的舉刀向容澤砍下:“烏瑪是我的,我要殺了你——”突來的變故,卻像是醞釀了很久的憤怒,所有的不甘都化為那一道寒光森然逼近——
驚呼聲響起,人潮湧動,然而容澤並沒有受傷。
有人替他擋下了那一刀。
眾人看著那一隻白如凝脂的手握住了刀鋒,血從那一隻手上蜿蜒而下,扭曲成一條可怖的血蟲。然而,那個白衣翩然的女子竟然在笑,那麼風華絕代,那麼令人震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容澤驚訝地看著她,滾在一旁的烏瑪在看著她,連那個下手傷人的人也在看著她,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那樣美,那樣出奇……
容澤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身手,左右劃弧,一拂一彈,震退了那個年輕男子,他的眼中刹那掠過了太多感情。
“咣當——”尖刀落地,瀟夜璃帶血的手掌緩緩撫上容澤的麵容,血水染上了他的眉梢,沒入了他的眼睛。
她一把抱住他,顫抖著說:“我,終於找到你了,容澤……”她緊緊地抱住他,仿佛隻要一鬆開,就又會無處尋覓。
“夜,璃——”那滴血滲入眼眸,混沌的眼珠頓時清明起來……千言萬語湧在心間卻是無語凝噎,最後隻化做那一聲低低的呼喚。
“,……”烏瑪跪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搖著頭,“不可能,不可能……阿朗——”她還不死心地叫著。
“我不是阿朗,”容澤抱住瀟夜璃緩緩說道,“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可是你卻騙了我,功過相抵,從此我們兩不相歉。”
“不,阿朗,我不要……”烏瑪趴在地上哭地呼天搶地。可是容澤已經不會再理會她了,她讓他差點忘了夜璃,要他忘了夜璃,他情願不要她救……
“夜璃,我們回家了。”他打橫抱起懷中的人輕聲說道。懷中的人輕輕頷首。
他溫柔一笑,抱著她一躍而上那匹瀟夜璃來時的白馬,絕塵而去,毫不遲疑——
在他們離去很久之後,山寨中的人們才緩緩回過神來,若不是那一把帶血的尖刀和一身嫁衣的烏瑪,他們還以為是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一對神仙眷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