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陪著姨娘去了趟萬安寺,這已是第三日,爹音信全無,天氣陰沉沉的,有烏鴉不斷地叫著,我扶著姨娘走上石階,身旁不時走過行色匆匆的香客,遠處響起沉悶的鍾聲。
姨娘說:“我的左眼皮跳得厲害,莫不是你爹出了什麼事了?”她這幾日一向擔心受怕,說罷,捂住胸口,麵色煞白,眉頭緊皺。我忙將她扶地穩穩的。
一旁的清荷持著象牙扇,將熏過安息香的絲帕放在姨娘的麵上,輕輕扇了扇。姨娘這才緩過氣,咳嗽了幾聲。
一陣涼風毫無預兆地吹來,吹得裙擺綻放成了一朵半開的花,清梅道:“姨奶奶,姑娘,這天怕是要下雨了,得趕緊上山去了。”隨著話音落下,轟隆隆的雷聲驀地響起。
我忙扶著姨娘加快了腳步,總算是搶在下雨前進了萬安寺。
豆大的雨珠傾盆而下,不過片刻,便已經打濕了方才還幹燥的青石板,我替姨娘小心拭去發上的水漬,姨娘拍了拍我的手,歎了一口氣,“我真是怕啊。”
“姨娘,”我忙安慰她,“佛祖在上頭呢,哪有什麼怕不怕的,自有老天護著爹呢。”
姨娘聞言,隻是頗為疲怠地搖了搖頭,似乎要說什麼,最終卻隻化為一聲歎息,有和尚撐著傘朝我們走來,我扶著姨娘複手行禮。
那和尚道:“深山大雨,施主可要借宿一夜?”
我回頭看了一眼姨娘,她仍是滿麵難掩擔憂,我隻好又複手道:“如此就麻煩小師傅了。”語氣誠懇而又無奈。
外頭的天漸漸暗了下來,雨卻越下越大。清荷撣了撣被子,去掉了那些肉眼看不見的塵埃,有和尚送來蠟燭和火盆,雖是夏日,可雨天濕氣極重,總得去去濕氣。
清蘭點燃了蠟燭,我替姨娘拆了發髻,這幾日姨娘茶飯不思,掉了不少頭發,我小心翼翼地梳著那少束的頭發,心裏一個勁的歎氣。
清荷和清梅出去端來了齋菜,姨娘喝著小米粥,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明日得多捐些香火錢才是。”我並不言語,隻是沉默地給姨娘布菜,外頭的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突兀地一聲悶響,伴隨著瞬間的閃亮,姨娘手一顫,還剩半碗的小米粥應聲落地。
滾燙的粥濺起,燙傷了姨娘的手,我驚慌失措地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姨娘身邊,執起她的手,“姨娘,可有傷到哪裏?”
姨娘捂著胸口,答非所問地道:“我隻覺得,這心裏頭慌得很。”一語而盡,我卻已經沒了再吃下去的心情,遣退了清蘭清梅和清荷以後,哄著姨娘睡下。
這一夜,無夢。
第二日,雨仍是下著,清蘭找廟裏的和尚借了傘,陪著我和姨娘去給觀音菩薩上香,許是下了一夜的雨,今日來萬安寺燒香的人甚少,一路走去,竟隻有寥寥幾人,清冷至極。
“施主,”身後,有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隨即便是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我回過頭,隻見一個灰衣和尚朝我跑來,手裏拿著一串佛珠,立在我的麵前,姨娘附耳輕聲問我道:“怎麼回事?”
我也是一頭霧水,隻聽那和尚道:“施主留步,方丈有話托小僧轉告施主。”
“小師傅,”我望了望姨娘,心下反複思量,確定這是我第一次來萬安寺,於是中足了語氣道:“你可是認錯人了?”
那和尚搖了搖頭,語氣肯定,“方丈所指之人定是施主無疑,還請施主移步。”我不知曉這和尚為何一定一口咬定我就是那所謂方丈口中的人,但是卻隻能頗為無奈地跟著他朝一間禪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