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待我渾渾濁濁地走出牡丹苑時，外頭的風已經變得小了，綠韶恭恭敬敬地將我送到我自己的院子跟前。我卻依舊神遊著，直到沈狐狸突兀地出現在我麵前。
他穿了一件灰色的長袍，身子消瘦了一些，我抬眼看了他，敷衍地福身行禮，“夫君怎麼來了。”
沈狐狸的下巴長出了一些青色的胡茬，他毫無預兆地一把抱住我，胡茬紮著我的頭，有些生疼。“宓兒。”他隻這樣輕輕地喚著我的名。
我想起了臨出門前大夫人對我囑咐的那番話，隻牽強地靠在他的胸膛笑道：“夫君對我可有一絲真心？”
聞言，他的身子一僵，卻避開這個話題沒有回答，隻道：“宓兒，我曉得你心裏頭難過，待過了這些日子，我就領你去江南看看可好？”
我點了點頭，心裏卻隻覺得疲憊不堪，便推開了他，恭恭敬敬地福身道：“我覺得有些乏了，夫君若無他事，便請回吧。”
沈狐狸沒有言語，轉身就離開了。我卻長舒了一口氣，隻覺得精神更加恍惚了起來。
一連幾日，我都是如此地精神恍惚，連帶著爹的出殯，我也是恍恍惚惚，不知不覺地過去，便是跪在靈堂哭喪，我腦子都是一片空白。
爹的喪禮過了沒幾日，大夫人也尋了各種理由打發了其他幾房的親戚。我礙著已經出嫁了的身份，不便再在夏府裏停留太久，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告別了大夫人和諸位姨娘哥哥，隨著沈狐狸回了沈府，也因此錯過了諸位哥哥的分家。隻聽清荷說，六哥分了家產便回了北京城，其他的哥哥卻仍是住在夏家老宅裏頭的。
時間一晃便到了八月，清梅仍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地替我張羅著換季的衣裳。我幾月下來卻偏偏是消瘦了不少，許些衣裳都變得寬大起來，清蘭倒是惋惜道：“夫人再如此，隻怕是風一吹就倒了。”
我隻牽強地抿了嘴角，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我隨手拿了放在桌上的象牙扇，輕輕地扇動著。外頭是個大晴天，清荷為我斟了杯茶水，忽地提議道：“今日天氣甚好，夫人不如去花園裏轉轉吧。”
這倒是個好意見，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微微頷首，清蘭便取來了一件夏衫，服侍我穿上，方喚了清梅，陪著我一道往花園走去。外頭的日頭略有些曬人，我卻覺得十分暖和。
花園裏入眼是翠綠一片，許多不知名的花開得正妖豔十分，我數日來低迷的情緒登時消散了不少，隻覺得滿處的紅紅綠綠甚是惹人喜愛。
這頭我的興致盎然，那頭清梅卻皺了眉頭，在我耳邊嘀咕道：“怎麼又來了。”我一時茫然，隻抬頭去看。許久未見的表妹穿著一身漂亮的洋裝翩翩然朝我走來。
若是按照劇情發展，她定是要向我炫耀一番那身上稀罕的洋裝。果不其然，表妹淺淺地朝我福了身，眉目溫婉，笑道：“還是表哥心思最為慎密，去趟北京城，還專門為我買了這身衣裳，不曉得表嫂可得了什麼？”
我眯著眼細細地打量那身洋裝，荷葉邊的衣領，鑲著蕾絲花邊，又鍥了絲帶，底色是淡淡的粉色，裙擺層層疊疊，確實好看。我隻朝她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