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尋雪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辰時五刻,天色大亮了。
不過,幸好因為她的父親平城知縣——石良渙向來不愛叫子女日日請安,嫌叨擾他醉心書畫。於是石家三房的晚輩隻用在每月初一、十五去給他和衛氏請安,所以今兒便方便了石尋雪。
不然,她這麼晚起誤了請安的時辰,定是要惹衛氏不喜了。因為衛氏乃是石尋雪的繼母,是石良渙的續弦,自然是不比身生母親來的親厚。
不過,雖然不用請安,到底不好太晚起,更何況她還有事要做。
頭還有些隱隱作痛,‘石尋雪’積壓的情緒太多了,雖然石尋雪年紀小,比起以前那些人的經曆要簡單的多,但到底滋生的怨氣是能夠敲響她轉時門的程度,一瞬時盡數納入腦海裏還是有些不適。
阿佛洛見多識廣,隻片刻便將石尋雪繁複晦暗的記憶梳理清晰。
揉了揉還有些凸漲的太陽穴,石尋雪提聲輕喚道:“來人。”不愧是十三、四歲的少女,聲音清甜怡人,此刻摒棄了原石尋雪那兩分怯懦,此刻更顯悅耳,一聽便叫人心生喜愛。
聽到石尋雪的呼喚,門外坐在小杌子曬太陽的曼青給曼安打了個眼色,隨後立即起身進門來伺候。
“小姐,您醒來啦。”
隨著門被推開,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嬌俏少女閃身進了門來。
曼青穿著一身蓮青色的對襟外裳,下著撒花純麵布裙。雖是半舊不新,但邊邊角角都被湖碧色的繡線細心地繡上了鑲邊點綴,襯得少女初初成長的身段苗條可人。
石尋雪撐起身子坐起身來,聞言對上視線,柔聲笑道:“嗯,昨兒倒是一場好眠。”
曼青一邊利索地束起幔帳,一邊瞅著石尋雪的神色,見她麵帶微笑,昨兒還很蒼白的臉色還泛著幾絲紅暈,似是睡得極好的樣子便放下心了,隨即心頭流過一絲哀憫。
可憐尋雪小姐明明是老爺真真嫡出的大小姐,偏偏母親早亡,小小年紀便被老爺的續弦有意冷落忽視。本該是嬌貴的千金小姐,卻成了這般委屈尷尬,事事都要對夫人那邊的人相讓退避的地步。
若不是老爺疼愛,時常問及小姐,那些人不敢太過分,怕是小姐此時的處境更加堪憂。
幾年前老爺被外放平城做知縣,上無長輩壓頭,老爺又不管內院的事,內院由夫人全權掌事,沒人看著,夫人便越發得過分。幸好,老爺不久就要調回京城了,苦日子也算到頭了。
曼青酸楚又愉悅得想,等回了京城,有老夫人、大夫人看著,夫人想來也不敢太過分,小姐日子就好過了。
石尋雪剛起身,還一團孩兒氣的曼安便利落地拎著一桶熱水進了來,備好洗漱用具過來伺候石尋雪洗漱。
此時已是秋天,天氣涼得很,必須抓緊功夫免得叫小姐著涼了,小姐身子弱,受不得涼。這樣想著,曼安手上的動作更利索了。
換好衣裳,石尋雪便淨麵漱口完坐到梳妝台前,曼青給石尋雪梳了個垂練鬟髻,打開珍寶盒正準備取出石尋雪最常用的幾樣珠花給她戴上,石尋雪卻忽然說:“用那套點翠嵌珍珠歲寒三友的珠花吧。”
聞言,曼青手指不禁一頓,神情詫異地看向石尋雪。
這點翠嵌珍珠歲寒三友珠花雖然是用珍珠製成,但因著是點翠的,色彩很鮮豔亮眼。以前石尋雪因為處境尷尬,總是想要循規蹈矩,打扮的普通平凡,避免招了夫人不喜。這些色彩鮮豔、華麗富貴的東西一貫都是很少用的,怎麼今日小姐卻忽然要用了?
石尋雪似是瞧出了曼青的疑惑,解釋了一句:“今兒我要去見父親。”
原來是為了見老爺,曼青了悟了,然後心裏有些憋悶。
小姐雖然在夫人那受了不少委屈,卻從來不和老爺說,還在老爺麵前為夫人遮掩,生怕夫人和老爺離心,關係不合。可是夫人卻一點也不念著小姐這番舉動的情誼,小姐真是白做好人了!
心裏雖是不滿的腹誹,但曼青手上還是不停,利索地找出那套點翠嵌珍珠歲寒三友珠花,仔細地在石尋雪左右兩邊發髻上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