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倫教的微積分課,是A大的奇觀之一,第一奇是出席率奇高,幾乎所有選修了這門課的學生,通通不敢逃課,連請假都是左思右想之後才敢決定。
第二奇是沒有任何的手機鈴聲,更沒有學生半路請假聽電話的聲音。
第三奇是老師的裝飾數十年如一日,未曾有絲毫的改變。
“下課。”在下課鈴響前一秒,杜明倫如同以往的每一節課般,緩慢而清晰地說道。
“哎……”學生們同聲一歎,教室裏開始充滿了各種嘈雜的聲音。
“師兄師姐們說的真是沒錯,聽杜教授的課是對神經強度和集中力的考驗。”一個男生伸了個懶腰,每次一上杜教授的課,他都有回到高三課堂的感覺,壓力奇大。
“為什麼?”坐在他身邊,穿著藍色連衣裙的女孩奇怪地問道,她是林紅,蘇絹同寢又同班的室友。
“為什麼?”男生拉長了聲音,重複著她的問題,“你沒發現嗎?沒有人敢逃課,因為他從來都不曾讓我們寫過筆記,整堂課全靠他的嘴巴講,黑板上的題是寫過即擦,別的教授當人的時候,多少會考慮一下當人率的問題,他?你知道嗎?在幾年前,他曾經創下過當人率高達百分之五十的紀錄。”
“百分之五十?也就是一半的學生要重考?”蘇絹吞了吞口水。
“還有,他特別討厭上課被打攪,誰的手機若是響了,他直接便請人出去,再也不許回來,微積分是多要命的課,誰敢和他頂著幹?”
“嗯,我是不敢。”蘇絹摸了摸口袋,幸好,她關機了。
“你們發現了嗎?黑白無常瘦得都快沒模樣了。”剛剛的那個男生很八卦地說道。
“嗯,他是瘦了不少,他也許是利用這個暑假減肥了吧。”林紅不感興趣地應了一聲後,繼續和蘇絹聊天。
“我叫齊粲。”男生不甘寂寞地繼續與兩位美女搭訕,“林紅和你提過嗎?我們是一個中學的出來的,和林紅同級不同班。”
“哦,原來你們是校友,不過大家都是同學,以後你們叫我蘇絹就好了。”蘇絹笑道,“你們說的黑白無常是誰呀?”“就是那位杜教授,過去的師兄師姐都是這麼叫他的,繼承他們革命遺誌的我們,也就繼承了這個稱呼。”齊粲搖頭晃腦說道。
“什麼革命遺誌?”
“就是想要看杜教授穿別的顏色的衣服呀,那怕是他穿一件不這麼黑的西裝,我們這屆學生,也算是完成了過去的師兄師姐們遺誌,咳,一朝杜師換裝日,家祭勿忘告愚兄。這是我直屬師兄臨畢業時留下的‘遺言’。”
“噗……哈哈……”蘇絹和林紅在互視一眼後,毫無淑女形象地大笑了起來。
“別笑了別笑了,你們知不知道杜教授最近為什麼瘦得這麼厲害?”齊粲很神秘地說道,蘇絹和林紅捂著笑得酸痛的肚子,困難地搖了搖頭。
“聽說他失戀了。”
“失戀?”蘇絹第一個回過神來,因為大笑而潮紅的臉上充滿了疑問。
“嗯,你們知道他三十幾歲了還不肯談戀愛吧?”
兩女齊齊地搖頭。
“因為他有戀物癖,戀貓成癡,最近他養的貓丟了,弄得他整日裏茶不思飯不想,才會一下子瘦這麼多的。”
“真的假的?看來這個世界上別說是白馬王子,就是真正正常的男人也越來越少了。”林紅歎道。
“白馬王子?看過初版的格林童話嗎?那裏的白馬王子根本就是戀屍癖……”
“惡……別提了,我寧願相信那是杜撰的,童話徹底破滅。”林紅做出了欲嘔的動作,可是蘇絹卻毫無反應,事實上自從他說起杜明倫是戀物癖,她便收起了笑容,眼神飄乎地望向遠方。
“蘇絹,蘇絹,你怎麼了?”林紅推了推她。
“呃?沒怎麼。”蘇絹微微一笑,攏了攏鬢邊掉下來的長發,“其實仔細想想,他還真是愛動物超過愛人,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她小聲說道。
“蘇絹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
“兩位小姐,我這裏有幾張學校附近餐廳的折價券,兩位願不願意……”齊粲拿出幾張紅紅綠綠的折價券,在她們麵前搖晃著。
“折價券……聽說這家餐廳很不錯……”林紅緩緩地站起身,一把將折價券搶在手裏,“折價券我們要了,你嘛……我們要不起。”她拉起蘇絹,快速地跑出教室。
“蘇絹,這家餐廳真的很不錯,這個周日我們一起去吧。”一直拉著蘇絹跑出教學樓的林紅,擦了擦頭上的汗,氣喘籲籲地說道。
“對不起,我周日有事。”蘇絹抱歉地一笑。
“約了男朋友?”林紅八卦地問道。
“不是。”蘇絹的眼神飄向遠方,那裏有一個孤獨的黑色身影。
“黑白無常……他最近越來越像幽靈了。”林紅也看到了那道身影。
“他……不太好接近嗎?”原以為成為了他的學生,便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接近他,但是兩個月了,她連想和他說話都困難。
“他……這麼說吧,你接近一條蛇都比接近他容易。”
“那看來要另想辦法了。”蘇絹自語道。
“鬧鬧,我回來了。”原木色的門被打開,手裏拎著滿滿的東西的男主人高聲說道,然而當他扭開燈的時候,屋子裏卻沒有那個熟悉貓影。
“唉。”杜明倫歎了一口氣,將手裏的東西放入廚房的儲物櫃裏,當他打開儲物櫃的門時,裏麵整齊擺放的貓食盆和旁邊開過封卻沒有被動過的貓糧讓他心中一痛,關上儲物櫃的門,杜明倫頹然坐入餐桌旁的椅中。
桌上的煙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杜仲平留下的,他總是這樣丟三落四,而他卻已經沒有了整理房間的興致,也就任那盒煙擺在那裏了。
雙手微顫地拿起那盒煙,杜明倫笨拙地抽出一根煙卷,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打火機……苦笑了一下,他將煙放了回去,人守規矩慣了,原來連想偶爾違規都這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