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3 / 3)

“不對,你是好人,你不該為自己十三歲時做下的事負一輩子的責任,而且上麵沒有說你害死了你的貓。”

“不,我害死它了,我捂著它的嘴,它不能呼吸……”杜明倫拚命地抓著自己的頭發,“還有,我竟然盼著我爸媽死,想擺脫他們……”

“你隻是產生了和你同齡的人同樣的想法,老實說,有一陣子我也拚命地想擺脫我爸媽,我敢說,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人產生過類似的想法。”蘇絹走到他的旁邊,抱住他顫抖個不停的身軀,“我們去問問姑姑好嗎?問問她當年的老波斯到底怎麼樣了。

“你不是壞人,如果你是壞人,公園裏的那些貓根本不可能讓你接近,要知道貓是最有靈性的動物。”蘇絹輕聲地說道,其實不管答案如何,她永遠都不會改變對杜明倫的看法。

“你問這個幹嗎?還有,這個女孩是誰?”杜美薇坐在桌前插著花,一舉一動間都帶著沉靜與端莊。

“我是他的追求者,而他居然以當年的事為借口拒絕我,我要求您給我一個答案。”蘇絹直白地說道,她的說法讓房內的兩位姓杜的人都有些吃驚。

“追求他?現在的女孩真是越來越開放了。”杜美薇不陰不陽地說道,臉上的表情更是忌諱莫深。

“應該說是越來越有眼光了,才能發現他得好。”

“明倫,你聽聽,你都快三十的人了,竟然沒有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明白事理,我真是白教你了。”杜美薇斥道。

“當時你隻是捂住了老波斯的嘴,它的鼻子一刻都沒停止過呼吸,我把它抱到獸醫站,還被那個人罵大驚小怪,不過老波斯實在太老了,我怕把它放在你身邊,哪一天死了,你會受不了,就把它送到鄉下去了,它是一年以後老死的,聽明白了嗎?早知道你會那麼傻,竟然以為自己捂死了它,我不如把它放在你身邊。”

“……這……是真的嗎?”杜明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背了近十年的十字架就這樣……

“廢話,我杜美薇什麼時候騙過人,不過這位小姐,你說要追求我家明倫,可要先過我這一關,首先你的衣著太過隨便,還有你的發型……”

“咳,姑姑,我和明倫還有事,先走了,等有空再來看您。”都利用完了,難不成還要呆在這裏挨訓,她可沒有陳秀鈴裝相的功夫……在這裏再多呆一會兒,她怕是就會和杜美薇吵起來,她當貓的時候就和她不對盤,更何況是當人的時候。

“哼,連為了明倫忍受我的嘮叨都不肯,你連陳秀鈴都不如,她至少還為了明倫置辦了不少的‘戲服’。”

“呃?姑姑,你知道……”

“你當我是傻子嗎?不會向你們學校的人打聽陳秀鈴的操守?我在你們學校可是有三四個同學。”杜美薇的言下之意便是,包括他們倆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姑姑真是好本事呀。”

人和貓的最大不同就是,人說出來的話是經過修飾的,但還是可以從中聽出許多重的意思,比如這句話,可以當成是褒獎也可以當成是明褒暗貶。杜美薇皺了皺眉,決定把它當褒獎來聽,她已經老了,沒那麼大的火氣了。

“明倫,這樣的女孩子的追求,你可以仔細地考慮清楚。”她的話也有好幾層的意思,其中之一便是默認了蘇絹追求自家侄兒的舉動,蘇絹決定接受自己愛聽的意思。

“嗯?是。”杜明倫突然意識到自己被兩個好像很厲害的女人包圍著,不過幸好這兩個女人都很愛他,不會害他,真是幸好。

既然是追求,就肯定有結果,我們這個故事的結果,自然是大團圓。蘇絹大學畢業的那一年,除了拿走了畢業證和學位證之外,順便拐走了K大最優秀的數學教授,讓K大師生大跌眼鏡,也讓K大周圍的眼鏡行大賺了一筆。

他們結婚時還有一場奇觀,那就是在花車經過離杜明倫住的地方的小公園時,一群貓站在路旁目送著車隊,為首的是一黑一白兩隻貓。

“我記得我那次送魚丸給你時,遇到了那個姓齊的男生,他為什麼一直保密到現在?”坐在開往禮堂的花車上新上任的新郎官問新娘子,中年司機透過後視鏡欣賞著這對頗登對的小兩口。

“因為我的威脅利誘呀。”新娘子頗為得意地回答。

“威脅?利誘?”

“我把我的室友供獻給他當女朋友,這個利誘夠大吧。”

“嗯。”可是他比較想知道蘇絹威脅他什麼,他該不會也有一隻視之若命的貓吧。

“威脅嘛,我對他說,他要是敢出賣我,就是甫誌高,我就叫你當了他!”

“咳,好威脅,可是你知道甫誌高是誰嗎?”據他所知,蘇絹這個年齡段的人,知道《紅岩》的並不多。

“當然知道,《紅燈記》裏出賣李玉和的人嘛。”杜明倫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中年司機猛地一踩刹車,臉上的表情也不比杜明倫好看多少。

尾聲 秘密

某年某月某一天,杜太太突然想起自己床底下那個神秘的箱子,於是乘著大掃除,將箱子拿了出來,就在這時電視裏傳來播報新聞的聲音:“著名作家寂寥在連續幾年沒出長篇作品後,正式宣告封筆,他的書迷從四麵八方趕來,要求他改變決定,同時他已經出版的十餘部小說被製成合輯再版,在上架十餘天後被搶購一空。”

“寂寥竟然封筆了,如果不是有小東西拖累,我也去抗議。”看著坐在床上吹口水玩的兒子,杜太太怨憤地想著,更可氣的是,她要杜先生替她去搶書,他居然兩手空空地回來,說沒搶到。

她化悲憤為力量,將沉重的紙箱拖了出來,用抹布擦去上麵的厚厚的灰塵,看著箱子上的貓爪印,杜太太懷念地一笑。

用折信刀劃開後來又被杜先生加固過的封條,杜太太終於打開了塵封已久的箱子,箱子裏的東西讓她大吃一驚。

這裏麵裝的不是女人照片和日記之類的東西,隻是一本本裝幀精美的小說,從這些小說嶄新的程度來看,這些書恐怕連翻都沒人翻過。

她隨手拿出一本,發現竟然是寂寥的小說,清理了十分鍾後,滿頭大汗的杜太太終於明白自己找到寶了。

這裏有寂寥的所有的小說,版本齊全,從第一部小說的第一版,到最後一本小說的精裝版樣樣俱全,而且每一版都至少有十本。

這一箱子書,拿到現在抗議的人群中賣,每本的價值都會翻幾翻,當然,身為寂寥的忠實書迷,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賣的。

可是……這些書怎麼會出現在學理工出身,對文藝一竅不通的丈夫的床下……難道……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

杜太太繼續往下翻,下麵是一厚厚的檔案袋,顫微微地倒出裏麵的東西,那裏赫然是一份一份的合約,甲方是杜明倫,乙方當然是出版寂寥小說的出版社……

“啊!”杜太太坐在地板上尖叫,嚇得坐在床上的小家夥哇哇大哭。

“怎麼了?寶寶,是不是媽媽打你了?”剛剛從外麵回來的杜先生,疾步走入房中,抱起哭聲慘烈的兒子。

“你……你……”杜太太高高舉起手中的小說,卻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你發現了?”杜先生替兒子擦著鼻涕,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秘密,老婆自己不發現,他也會找機會和她說的。“你就是寂寥?可寂寥明明是……”女的?可是以她驗明正身後的結果是男的,而且是她孩子的爹。

“是。”

“你什麼時候開始寫的?”

“我上大學的時候,實在太無聊就寫了點東西發在網上,然後就有人找我出書,反響還不錯,後來就繼續出下去了。”杜明倫輕描淡寫地說道。

“那你為什麼封筆?”順便害得她沒小說看。

“寂寥是一個寂寞的人,我現在有妻有子,充實得不得了,已經沒了傷春悲秋的心情,所以也寫不出什麼有份量的東西,索性就封筆了。”

杜太太坐在書堆中,陷入了一秒鍾的矛盾中,其實要寂寥重現也不難,隻要眼前的男人重新成為孤家寡人,可她就慘了,轉頭看著電視中聲淚俱下的書迷,杜太太決定……自私到底,反正沒書看死不了人,過一陣子他們自然重新找到新的偶像。

“老婆,我發現你很有弄亂房間的天分,和鬧鬧有得拚。”望著房中的髒亂,杜先生眉頭緊皺地說道。

“呃?哦?是嗎?我馬上收拾。”對了,她還有一個驚天大秘密沒說,如果他知道了枕邊人曾經是一隻貓,會有什麼表情?會不會心髒病複發?可惜根據她和小黑的約定,她這一生是無緣見到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