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然道:“你說這些花草,是人栽上去的。”
獨孤三哭笑笑:“是的,所以我要把有花草的地方,全部挖開,看看下麵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夏若然咬咬嘴唇,道:“你的手不方便,我來。”
她真的去山下的鎮子買了鏟子和鋤頭,不僅買了鏟子和鋤頭,還換了衣服。換成了方便幹活的普通農裝,還用布巾把披散在肩膀上的頭發裹了起來。除了那一張明顯沒有受過太陽侵蝕的白皙麵孔,和不沾陽春水的十指外,夏若然的打扮明顯就是一個農家少女。
獨孤三哭看著她,突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廖暮仁是死是活,他一點把握也沒有。他來這裏,也是為了求證,求證廖暮仁的死活。在他看來,清楚地自我毀滅比混沌地生活更有價值。愛人的死亡已經讓獨孤三哭的生命消逝了一半,倘若廖暮仁也與其天人永隔,獨孤三哭真的找不到存活的意義。
他自己有點自嘲自己為別人而活著。可是,誰不是為別人而活呢。活在世界上的人,多多少少都是與別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有的人,為了報仇了存活;有的人因為報恩而存活。而他獨孤三哭,是為朋友和愛情而存活。
夏若然才挖了不到一刻鍾就受不了了,她的手掌已經打起了水泡,太陽曬得她眼冒金星。獨孤三哭不忍,拿起旁邊的鋤頭幫忙。
夏若然製止道:“你的手……”
獨孤三哭伸出手,隻見那原本沒有拇指的地方,已經安裝上了木指,驚喜得是居然能自由活動。雖然還沒有常人的手指那麼靈巧,但是拿東西這種基本技能也還是有的。但是機關,確是不能再做了。
獨孤三哭苦笑道:“這樣的手指,拿鋤頭可能比較笨。但畢竟還是能夠做到的。你去歇一歇,我看你都快暈倒了。”
夏若然展顏笑道:“沒有關係。兩個人一起動手,效率比較高。”她咬咬牙,又開始繼續挖著。
挖了大約兩米深,獨孤三哭突然道:“住手。先別動。”他蹲下身去,用手撥拉泥土,慢慢尋找什麼東西。
夏若然看著他的殘廢的手指,不由得心酸。
半晌,獨孤三哭緩緩從泥土裏撥出了一支已經扭曲發黑的東西。他用嘴吹去了表麵的泥土,輕輕敲了敲,道:“銀質的東西。”
夏若然接過來,仔細地看著,用手撫摸。突然,她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哽咽道:“我娘的簪子。”
“什麼?”獨孤三哭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我爹……給他的訂親禮。”夏若然忍住眼淚,“一共三支,是娘的遺物。他……他一直隨身帶著的。”
獨孤三哭受到了震動……久久不能說話。
簪子在這裏,廖暮仁是不是也埋在這裏?
夏若然拿起鋤頭,狠狠地,一下一下地挖了下去。什麼都沒有,除了簪子,什麼都沒有。
獨孤三哭安慰道:“我們,把這裏都找一次,說不定,他沒有死……”他的話是安慰夏若然,可是他的聲音卻明顯嘶啞了。
四個時辰,從烈日當空到月色彌漫。獨孤三哭和夏若然把朱雀山莊掘地三尺。夏若然的手打了泡,又磨破了,全都是血。
獨孤三哭看著夏若然,他自小做機關,手上早已經布滿厚厚的老繭,但是夏若然的手……。他看著已經累得站不起來的夏若然,想開個玩笑緩解氣氛:“手是人的第二張臉,你毀容了。”這原本應該是輕鬆調皮的打趣,此刻自獨孤三哭的嘴裏說出,聲音卻異常淒涼。
夏若然看看自己的手,淡然道:“心都死了,要臉來做什麼。”
朱雀山莊已經掘地三尺,除了那一根已經不像話的簪子,其他的,無非是一些斷壁殘垣,沒有任何關於廖暮仁的蛛絲馬跡。
還有最後一叢花草,月光下,開得特別旺盛。
“還挖麼?”獨孤三哭問道。他的聲音也充滿了疲憊,還有……絕望。
“不知道……”夏若然淡淡地說,無精打采的。
“沒有屍體就證明還沒有死。”
“你錯了,我們來朱雀山莊的時候,起碼已經有上百個死人。現在,我們挖到一具屍體沒有?”夏若然的話如同利刃,尖銳地紮入獨孤三哭的心裏。
還有,她自己的心。
廖暮仁,是不是也和那些死人一樣失蹤了。
“為什麼要把這個地方掩埋?”獨孤三哭突然想到一件事。
“誰知道呢。”夏若然懶懶地說。
獨孤三哭提起鏟子,開始挖最後一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