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鍾天寵出聲提醒的同時,一臉迷茫的熱心人已經和正準備進門的人撞成了一堆。

“好痛……”清亮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這聲音……才鎮定的心跳又狂亂起來。心,先思想一步已認出了那個夜夜出現在自己夢中的人。

一直以為自己不想見她,心上卻明明白白地閃過一抹期盼——總算又能見到她了。

與此同時,那雙靈動的黑眸已然注意到了他。

四目相對,八個月未見,竟仿佛一世這麼久。

“澤穎,你要怎麼謝我?”熱心腸的冒失鬼非常沒有眼力架地擋在了兩人間。

紀澤穎收回視線,轉而望向一臉邀功表情的人,“謝你踩了我一腳?”

“別裝傻了,我幫你找到了那個畫中人,你還不該好好謝我?”冒失鬼滿是得意。

黑眸似無意般掃了掃鍾天寵,唇邊露出一個笑來,“詩菲,你搞錯人了。”

他詫異地望著她,即使早料到她排斥和自己再有任何牽扯,卻還是因為親耳聽到她這麼說而覺得失落。

“怎麼會?他根本就是你一直畫的那個人。”詩菲說著便欲拉紀澤穎上前看個清楚。

紀澤穎靜靜掙脫她的手,用平靜而理智的口吻道:“詩菲,他隻是湊巧很像而已。因為我已經找到真正的畫中人了。”

紀澤穎避開鍾天寵疑惑的探視,回望身後的黑眸中閃出一抹光亮。

鍾天寵順著她的眼神望去,一時間幾乎以為自己錯亂了。那個直直朝著自己走來的人,是自己?

待那個一身深色西裝的男子優雅停在紀澤穎身旁,她與他相視一笑時,鍾天寵才由錯亂中驚醒,他不是自己!因為他很清楚,紀澤穎那溫柔又甜美的笑容,這輩子也不可能再為自己而綻放了。

“啊?你!他!”一旁的詩菲機械地看著鍾天寵與那個立在紀澤穎身旁的男子,完全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傻了,“你們……天呐,好像!”

紀澤穎注視著身旁人時,眼中笑意未減,“詩菲,我來幫你介紹,這位是我的臨時司機,葉浩成。這位是我的姐妹淘,田詩菲,也是這家畫廊主人的女兒。”

田詩菲笑望了眼葉浩成,對紀澤穎賊賊一笑,“什麼臨時司機,我看是現任男友吧?”

鍾天寵怔怔望著紀澤穎唇邊那抹微笑,她的那份狂熱終究還是情歸別處了。

“其實我一直在爭取,還等澤穎能給我這個機會。”葉浩成很落落大方地打破沉默,同時將手中的紙袋溫柔遞到紀澤穎麵前,“你的麵包和水。”

田詩菲恍然大悟,“原來你才是那個畫中人。”

一旁被忽略的人,抬眸望著那張同自己有八成相似的臉孔,自己在紀澤穎心中的位置已經被他徹底取代了嗎?眸中現過一抹哀色,無論是八個月前那個臨時司機的位置,還是十年前那個送麵包好心人的位置,現在,都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其實,我也沒想到澤穎一直在找我。”葉浩成寵溺地看了紀澤穎一眼,語氣是濃得化不開的溫柔。

“原來你是那個畫中人,不知畫中那個夕陽滿天的地方是哪裏?”質問脫口而出。連鍾天寵自己都被自己驚到。難道是不甘心被這個叫葉浩成的輕易取代嗎?

葉浩成無害的褐眸禮貌地望向鍾天寵,“在斯圖加特的一家小超市。”

茶眸中閃過一抹戒備,他怎麼會知道?隨即心上的不安漸漸擴大,莫非這個葉浩成是帶著什麼目的故意接近紀澤穎的?

人,猛地一驚,他會不會又是陳會長派出的人?

“這位先生,很抱歉我朋友認錯了人耽誤了您的寶貴時間。您請便吧。”紀澤穎帶著客套的笑擋在了葉浩成的麵前,措辭客套而疏遠。

鍾天寵默默望著這個八個月未見的人,借著如此近的距離,他才得以看清,她更瘦了,頭發也長了,那雙向來靈動的眸注視著自己時,像是被冰封了一般。

他想開口問她過得好不好?卻隻是望著她,如鯁在喉般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紀澤穎避開鍾天寵的目光,轉身望向葉浩成,瞬間,臉上所有的冰霜融化成暖人的微笑,“浩成,我帶你去看我們那幅畫吧。”

說時,手已自然地挽上他的臂膀。顯得如此親昵無間。

紀澤穎,你認錯人了,我才是那個畫中人。

生生地咽下了這句停在喉間的話。眼睜睜看著一身幹練白衣的她與穿著灰色西裝的葉浩成,那麼般配的一雙背影越來越遠,就像是一銀一灰兩枚尖針,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他轉身,大步離開。

自己的心結該就此解開了,不是嗎?他不用再擔心她過得不好,不用再擔心她心上留有傷痕,更不用擔心她會放不下自己了……

“那這樣說來,你那年要不是路費用光了而不得不逗留在斯圖加特打工,可能根本就不會遇見澤穎了?”

田詩菲簡直要被這個曲折的愛情故事給感動到落淚了。老天啊,夢想徒步歐洲的背包客陰差陽錯地逗留在了斯圖加特,因此邂逅了離家出去的千金小姐,由此引出一段長達十年的兩地相思。太浪漫了吧。不過當時紀澤穎要是十六歲而不是六歲的話,那一切就更加圓滿了。

“所以命運注定我們要遇見彼此。”葉浩成說時,目色含笑落在紀澤穎身上,“無論早晚,終究是要遇見的。”

紀澤穎微笑著避開那雙褐眸的探視,黑瞳幽幽望著畫框玻璃所反射的已然空無一人的大門口,眸中浮起一抹黯然。

始終緊緊注視著她的褐眸,將一切盡收眼底。

鍾天寵掏出手機,又放回口袋;再掏出,再放回。終於,還是止不住按下了那個許久未撥卻仍然熟悉的號碼。

電話很快便接通了。

“小伍嗎?麻煩你一件事,幫我查探一下,老板有沒有新招一個叫葉浩成的人。”

掛上電話之後,眼中的神色仍未鬆動。這一回,他不允許任何人再欺騙她。

“天寵,我回來了。”

程小露的聲音打斷了鍾天寵的思緒。他連忙起身至門口迎接。

“抱歉,今天畫展沒來得及……”話說到一半,程小露突然咬緊下唇,像是在極力隱忍痛苦。

“小露?怎麼了?”鍾天寵察覺不對,連忙上前去攙扶倚在門框處的人。

程小露看到鍾天寵眼中的緊張,臉色不禁有些尷尬,“沒事,你不用緊張。”

“到底怎麼了?連路都走不穩了,竟然還說沒事。”

“其實……是腳上的水泡磨破了。”程小露說時,臉上已浮現出因尷尬而生出的紅暈來。

鍾天寵這才發現她左腳那隻鞋跟被扭斷的劣製皮鞋。茶眸中寫滿了歉疚。

“走。”突然一把牽起程小露的手來。

“去哪裏?”她有些錯愕。

“買鞋子。”哪怕餓上一星期他也決心要為她買最好的。他不可以再繼續虧欠她了。

“天寵,天寵,我不需要鞋子。”眼見自己根本沒法勸止他,她隻能換一個說法,“現在這麼晚了,哪裏還有鞋子賣?改天好不好?而且我腳痛,也走不了。”

聽到她說腳痛,他才總算妥協,“明天。明天一定要去買雙新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