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著急去揀那討厭的請柬,淩墨筠就覺得好笑,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麼?一張張大紅的請柬就像是一張張大口,嘲笑著他一直以來對她的用心良苦:因為她喜歡蓮花,專門在起雲閣挖了水池,親手種下一池蓮花,修建了觀蓮隅好讓她賞蓮;因為她說一句喜歡檀香味,起雲閣全部家具都換成檀木;隻是因為她說喜歡竹子,起雲閣的樹木全換成了竹子;因為她想學騎馬,不顧哥哥們的反對,花大筆錢建了馬場……十幾年的朝夕相處,付出這麼多,都及不上一個才冒出來幾天的“朋友”!
“在你眼裏,我究竟算什麼?”
為什麼要生氣?荷紅箋不解地看著暴跳如雷的淩墨筠,為什麼要這麼問她?為什麼都這個時候了還要攪亂她已經碎成粉末的心?“算什麼……你……是主人……我,負責保護你……”
“隻是這樣啊?隻是主人和護衛……”害她被迫和他綁在一起,“那麼,能不能取出‘靈犀一線’?”如果沒有了它,她還會留在他身邊嗎?
原來,他不想要“靈犀一線”,不想和她綁在一起。是啊,他就要成親了,他的身邊有妻子陪伴,自己的存在不就多餘了嗎?其實他早就不需要她的保護了,現在他的武功也很厲害,足以自保。自己是個失敗的護衛,不但不能保護他,還經常拖累他保護自己、照顧自己……可是,非要這麼急著和她撇清關係嗎?他們之間唯一的牽絆就隻有這條連看也看不到的“線”了啊……
“你放心,我這就去找到師父,請他去掉‘靈犀一線’,這樣你就可以安心了。”
就這麼急著除掉他和她之間的羈絆嗎?這條無形的“靈犀一線”,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結,在她而言隻是累贅而已!除掉它,她就自由了,不需要再待在他身邊,可以去任何地方了……離開?從此以後,他的身邊,不再有她?淩墨筠無法抑製自己的恐懼,他沒有辦法想象沒有她在的生活,她就像一根光之刺深深紮進他的黑暗生了根,碰一下都痛不可忍,如何拔除?因為早已和血肉長在一起!
“你要去哪裏?”
沒聽到他聲音中的顫抖,荷紅箋恍惚回答:“去哪裏?”不知道,隻要離開他,她就無處容身了,可是她卻不得不離開,現在的她對他而言純粹是個多餘的人,“天下這麼大呢。”回答他,但不如說在安慰自己,天下這麼大呢……真的會有一個她可以容身的地方嗎?應該……
天下?不想回答嗎?想遠遠避開,不再見他嗎?淩墨筠想象沒有她的日子,忽然覺得好冷,從來沒有這麼冷過,日月消失,虛無的冷,她要離開了……不,不要離開,不要留下一個空空的天地給我!阻止她,腦子裏唯一的想法就是阻止她!
“就算我與安陽郡主成親了,你也別想離開,要知道像你這樣的好侍衛很難找到呢。這麼多年,我都習慣了,再換一個還要花時間重新習慣,麻煩!”淩墨筠逼近荷紅箋,死死盯著她的眼睛,“所以,我不會讓你走的。”說完轉身離開。
習慣?對,這麼多年了……原來隻是“習慣”兩個冷冰冰的字就解釋了所有的一切。他對她隻是“習慣”!沒有笑意的眼睛,冷到血液凍結的語氣,她從來沒見過的他……荷紅箋癱坐在椅子上,淚水終於忍不住流出來。
婚禮前一天。
淩墨筠竟然調了幾乎一半的暗衛跟著荷紅箋,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有那個必要嗎?竟然把暗衛首領莫謙也調來,以她的功力,自是可以用玄術跑掉,但是莫謙的一句話打消了她的念頭。
“少主說若是荷姑娘不見了,我們全部都別想好活。”莫謙麵無表情地說出來的話,荷紅箋不敢不信,她知道淩墨筠說到就會做到,她如何忍心連累別人,尤其是莫謙,他們可是一直都一起保護著淩墨筠,十幾年了呀!
荷紅箋出門選購賀禮,正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突然被拉上一輛馬車,“啊——怎麼回事……周薦!”
車裏坐的人正是周薦,他似乎很焦慮,一貫風度翩翩的他胡子都好長了。
“你是不是……”該收拾一下你的胡子了,荷紅箋還沒說完就被周薦一把擁進懷裏。
“淩墨筠那個混蛋!我真想殺了他!”周薦低吼。
荷紅箋推開周薦,笑著說:“胡說八道什麼?你這家夥。”
周薦抓著荷紅箋的手,“師妹,跟我走吧,我們離開這裏。”
荷紅箋一愣,笑著搖搖頭,“你說什麼啊?我為什麼要走?”
“他都和別的女人成親了,你還待在這兒幹什麼?”周薦吼道,“難道你還不死心?等著當他的小妾嗎?”
“我是不會跟你走的。”荷紅箋很堅決,她誠懇地說道,“你是個好人,周薦,我要是早些認識你就好了。
如果真這樣,我大概七歲前就要認識你才行……
過去的事無法改變,我不想讓你受傷害,尤其是我帶來的。所以你不要想著我了,外麵有很多比我更適合你的女孩,總有人能讓你幸福的。”說完跳下馬車,“我要為安陽郡主選禮物,你有什麼建議嗎?”
看著荷紅箋明媚的笑容,周薦忽然領悟,麵對自己,她永遠隻能笑,因為他不是能讓她流露出真感情的人,他嫉妒那個男人,雖然那人一點也不珍惜……
“我和你去一起看看吧,也許會碰上合意的,我也幫你參謀。”周薦跳下馬車,和她並肩而行。
“我有個主意,”荷紅箋輕笑起來,看來她很滿意,“一定不錯,多虧了那位釉苓姑娘了。”她轉過頭來對周薦如此這般說了一番,“…這樣你看如何?”
“嗯,一定會很漂亮的。”周薦讚同,這個主意真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