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待在朱梅身邊感覺最舒服啊。不知為什麼,最喜歡和你說話。”
“因為我沒攻擊性吧。”
胡青青又張大雙眼看著我,停了一會兒,她緩緩點頭:“嗯,也許真是這樣。大家雖是朋友,彼此間卻存在著競爭意識,但實在無法想像與你為敵的樣子。”
這是讚美還是挖苦呢,我歪著頭思考著。
“男孩子是不用說啦,女孩子當中,我可不想撞上陳小燕的毒舌,而範思又完美得令人厭惡……”
看到我不悅的表情,胡青青抱歉地擺了擺手:“對不起,其實不是真正討厭她,而是想贏她卻總無法贏的嫉恨心態……我是絕不會把弱點呈現在她麵前的。”
“可範思說百米短跑她就無法贏你。”
胡青青輕歎口氣笑說:“所以她才是真正有實力的人啊。”
“但朱梅就不同,即使有嘲諷也隻是一句兩句就適可而止……”
“而且長相平凡,缺點多多,即使把你的弱點全暴露在我麵前也不會有壓力,對不對?”我沒好氣地接話。
胡青青又笑起來,舉起的手在空中頓了一頓,轉而拍向水泥平台:“朱梅,你這種自嘲式的幽默也極吸引我呢。”
“嗯,也許真的是呢。”胡青青臉又突然變成正經的模樣。
“什麼?”
“沒攻擊性,又缺點多多,讓人安心呀。”
這家夥!
微風拂過,腳下的樹影隨著綠枝搖曳著。教學大樓外已有提前做完試卷的文科班學生出來了,小聲地對著答案。
“真不知人為何會談戀愛呢。”
腳踏在水泥平台的邊緣,手肘壓在腿上,胡青青支著下頜,目光的焦點不知落在某處。
“和帥帥的男孩子出去玩是很開心了,但時間久了就會厭煩,會想他開始是怎麼吸引我的呢……真是煩透了。”
“真羨慕,從沒有男孩子邀我去玩呢。”
胡青青轉過頭緊盯著我的臉看了半天:“為何我隻在你臉上看到冷淡的表情?”
“我羨慕在心裏。”
胡青青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說:“你應該還沒喜歡過男孩子吧。說真的,像唐雲颯他們帥得連我都有些心動了,卻從未見過你有迷戀的樣子呢。”
我認真地想了想。
“確切地說,我有喜歡的男孩子。”
“不會吧!”胡青青一臉震驚,“是誰?範思知不知道。”
“範思知道。”因為我不喜歡瞞著她做什麼事情。
“是初二的時候吧,好像是同班的男生,我記得我向他告白,他卻說他喜歡範思……”
“是該笑你還是該替你哭一場呢……”胡青青無法置信地喃喃道。
“開始是有些傷心,但想想也就算了。”
“算了?”
“嗯,因為我也非常喜歡範思。而且到現在反而有慶幸的感覺。因為早戀畢竟是不對的。”
現在早已記不清那男孩的相貌,而這件事記這麼清楚並不是因為被拒絕後心理受到傷害,而是某一天那男孩臉上帶傷地來上課,我才知道範思打了他,為了我。
“怎麼辦?”胡青青托著腮兩眼發光地說,“我現在突然好想看你和範思吵架的樣子呢。”
“你無聊啊。”我罵她。
“有時候看到你們站在一起的樣子就覺得好羨慕哦。”
屈著身子,支膝坐在平台上的少女幽幽地歎息著:“和範思在一起的你和麵對著我們的你是截然不同的個體。”
“你當我雙重人格啊。”我從未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同的。
“人為什麼會改變呢?”
完全不懂此問句蘊含著少女淒美玻璃心的我,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因為人是充滿欲望永不滿足的生物嘛,所以改變是必然的啊。”
靜默半晌,胡青青奇怪的目光看得我坐立難安。身子向外移了移,我終於忍不住問:“怎、怎麼了。”
“你從來未想過嗎?”
“什麼?”
“我是找你傾訴女孩家的心事的。雖然和你聊起來很愉快,但我這次不想把話題岔到人性上去。”
呆怔了一下,我看著胡青青,食指無意地碰了碰唇,小心地問道:“你是說,呃,戀愛?”
天上的白雲快速地移動著,變幻著奇妙的美麗圖案。“白雲蒼狗”這樣傳神和優美的詞語,令後世的人隻要仰望天空便會遙想著優雅的古人是否在千百年前在看一樣的天,不一樣的雲。
“我說我有個男友……開始很快樂呀,但漸漸內心就會有猜疑、嫉妒、不滿……為何不像開始那般寵愛我,為何會對另一個女子笑,任性地吵嘴,即使錯了也無法低頭認錯,我已漸漸變得不再是我了。”
眼睛由天空轉向身邊的少女,她依舊屈著身子,支膝坐在平台上。她一定也煩惱了很久吧,想找個能傾聽她心聲的對象。
“為什麼呢,明明那樣著急地說著喜歡我的……話語還在耳邊縈繞著,卻已經喜歡另一個女孩子……”
“他變心了?”
不是憤怒也不是悲傷的語調,仿佛不在意的,胡青青說:“戀愛不都是快樂的嗎?如果兩個人在一起痛苦比快樂多,那還有什麼意思呢。”
用手壓了壓膝上的教科書,我有些不吐不快:“我未談過戀愛,不知道什麼快不快樂,但我討厭不完整的感情,像不潔淨似的。”
胡青青揚起眉笑了起來:“雖然有些驚訝,但你還真適合說這樣激烈的話。”
她的笑不知怎的讓我心中充滿鬱悶的感覺,“……不用語言說出來的話,沒人知道你真正的內心的。”
“……怎麼看出來的。”
“你笑容太僵硬了。”
胡青青的目光穿透周圍的刺槐樹,不知落入哪度空間。
“我,我喜歡他……很喜歡他啊,這種感情不會再有了……”
如耳語般的低語,毫不掩飾的真心令我一時無言以對。
“你的初戀?”
“……嗯……”
沒有活力的麵容,沒有生氣的話語,呆坐在我身側的少女像失了心魂一般,不知怎的,讓我非常生氣。
“那分手好了。”我拿著課本跳下水泥平台,向胡青青說著,“我最討厭不專一的男生。世界上多的是溫柔專一的男孩子,分手後想找多少個戀人都行,你才十七歲,一生還漫長得很哩。”
落入別度空間的眼睛焦距重新鎖定在我身上,對並不是當事人的我激動表現,胡青青有些吃驚。
“我們總認為自己的心是最真的,如果受了傷,自己的傷是最重,這隻不過是以自我為本位思考的人的共性而已。如果對方負心的話,你的癡情隻會更凸顯出可笑,才不會讓人感動呢。”手指著胡青青,說出的話並未顧及她的感受。
在我的觀念中,愛就要愛得絕對,恨要恨得分明,絕不容許有灰色的曖昧地帶。我若付出忠誠、信賴與愛,當然對方也得如此。
“你……真坦白。”雖還有些悲傷,但胡青青已經可以不用掩飾地微笑了,“你怕不怕我聽了你的話分了手又後悔,而找你麻煩。”
“哦。”縮回手指,我想了想,“那麼就把剛才我們的談話當幻聽好了。”
“哈,來不及啦。”胡青青從水泥台上縱跳下地,指著我笑道,“你等著吧,若我後悔的話一定會找你的。”
束高發辮的美麗少女從我眼前跑開, 消失在光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