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樣地信賴著她,所以我永遠永遠不原諒她。
明明昨天還是那麼快樂,為何今天就風雲變色……我不原諒,永不原諒他們。
“朱梅,72分。”
當化學老師發小考試卷宣布我的分數時,班裏一片嘩然。從老師疑惑而嚴厲的眼中,我努力裝作可惜的樣子,卻失敗了。
雖知隨堂小考考得一塌糊塗,但坐在座位上,攤開試卷時,那刺目的紅字還是在我一直混沌的頭腦中劈開一條縫,震撼我認為已不在乎任何事的麻木神經,但這種情緒隻能讓我更沮喪而已。
一直無真實感,恍恍惚惚地起床、吃飯、上學、聽課和躲避她,用本能生存著。
“朱梅。”
我抬起頭看,麵前是陳小燕放大的臉,我恍惚地看了教課桌一眼,老師已不在了。
“下課了嗎?”
我喃喃自語。
“一起如廁。”
我慢半拍地想拒絕,陳小燕卻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離座位。
“不是上廁所嗎?”
我不解地問拉著我向樓下走的陳小燕,並沒有抗拒。
“那是說給班上同學聽的。”
寬闊校園綠意盎然的一角,也有三三兩兩的同學在談話遊戲著,沒人會注意不認識的學生。
天空在刺槐茂盛的枝葉間更顯高。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輕紗般的薄雲快速移動著。
“朱梅,你到底怎麼回事?”
目光從天空移到陳小燕的臉上,她緊皺著的眉頭顯示出很不耐煩。
“什麼?”
“從星期一你就不對勁,原來興高采烈的你第二天卻陰沉著臉,你自己情緒低落還不要緊,為何攪得我們心情極不爽。”
“對不起。”
“啊——”陳小燕發狂似的捧著頭大叫著,“就是你這種態度……胡青青請教你題目,你說對不起,唐雲颯邀請你玩電腦,你說對不起,許原把田中芳樹的《鐵達尼亞》借給你看,你說對不起,尤其我大說特說範思的壞話,你也說對不起……我很不高興你這樣知不知道。”
狂躁了一番後,陳小燕安靜下來盯著我問:“你和範思怎麼了?”
我轉過臉說:“沒什麼。”
陳小燕捏著我的下巴,讓我看著她再次問:“告訴我實話,是不是和楊如華有關!”
我撥開她的手說:“對不起,我……”
領口一緊,我的臉與陳小燕的不過有半寸距離。我是第一次有被人拎領口的經驗,因身高的差異,我必須腳尖點地,脖子才不至於難受異常。
“你想挑戰我的忍耐極限嗎?我樂於展示,悲悲切切地緬懷傷痛兩三天時間也夠了吧,什麼都不知道的我們沒義務看你臉色行事,有問題不會跟我們商量嗎?作為朋友我們就這樣不值得信任?”
“信任”這個詞讓我畏縮一下。
“別用那種要哭的表情看著我,你曾保證過不後悔的。”
“你怎麼知道?”
“白癡才看不出來,不對勁的又不止你一個,楊如華和範思也是……練習中初學者也沒她那樣用臉接球的……”
我咬緊嘴唇,掙脫陳小燕拉住領口的手。
“她倒黴!”
“朱梅,什麼事情讓你變得這樣冷酷無情。”
“為什麼光責備我……”
“因為我不懂,你明知楊如華開始喜歡的便是範思啊,如果他對範思又告白的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們接吻。”
我譏笑著:“我的男友和我的好友在接吻,我的朋友還告誡我不要為此生氣,真是有趣的世界。”
“朱梅!”
我邊後退邊笑著:“我的存在是你們的娛樂啊?我不可有深藏的秘密嗎?我不可以偷偷哭泣嗎?以友情的義務去揭別人的傷疤很有趣嗎?你們知道後又怎樣安慰我呢,不聽勸告而活該?成全別人,犧牲自己?這樣的男友和好友都不值得交往?無聊的三角關係!無聊的友情遊戲!”
“尖酸刻薄並不適合你,朱梅。”
“不,”我搖手製止陳小燕跟著我,“別理我,別理我,別理我。我不需要安慰、同情、激勵,隻要讓我靜靜待著就可以了。”
陳小燕欲言又止,我麵無表情地轉身快步走開。
要我怎樣說?還未到自習的黃昏時刻,滿懷快樂的我想找範思傾訴,卻在教學樓和體育館之間,由灌木叢遮掩的刺槐樹下,看見她和楊如華接吻。本能地想躲避受傷害,轉身而跑……範思追上來,於是更確認那是真的……我哭著跑回家……書包不知什麼時候被送回來。三流小說般的情景,因心是真的痛苦而更覺可笑和悲哀。
為什麼被傷害的人反覺更悲傷,不接電話,不見人,不聽不想不問?我隻能這樣消極地等待,等著傷口慢慢地痊愈才惡化。
“媽媽,我上學去了。”
我洗好臉,換上半跟皮鞋,背上書包向媽媽打了聲招呼。
媽媽看了看桌上還剩著的早點,有些擔心地問:“朱梅,你是不是不舒服?”
手在門把上頓了頓,我回過頭笑著:“沒有啦,媽媽,我健康得很呢。”
“……那小心過馬路哦。”
我“嗯”了聲,把鐵門“砰”的一聲關上,頭抵在門上過了半晌:“好累。”把麵具般的笑容剝下,我鬱悶地歎了口氣,拉了拉背帶向學校走去。
情緒低落得連媽媽都看出來了,不,應該說我情緒的細微變化媽媽都看在眼底,她雖然擔心卻並不多說什麼。
飛鳥以優美的姿態滑過天際,留下嘹亮的叫聲,上學的孩童晨曦之間嬉戲著,自行車的“叮”聲由遠到近,偶爾有一兩部車由身邊呼嘯而過。
我撫了撫微風吹亂的發,橋廊上有兩三個人正在練氣功,也有悠閑地憑欄眺望的人,手停了停……悠閑地站在橋欄杆處的人……是楊如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