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姑!”

溫煦帶著向薄荷回到大學城的公寓裏頭,剛一推開門,向莞爾便張牙舞爪地飛撲過來,抓著薄荷的肩膀湊近了瞧,“小姑姑,你的眼睛……”莞爾瞪大眼,眼中淚光閃閃,“看得見莞爾嗎?這是幾?”她“刷”地比出四根手指。

“神經病,我還沒瞎哪!”薄荷一掌打開她的臉。雖然口氣凶巴巴的,但心裏卻泛著感動與溫暖。她一手攬回莞爾,親昵地抱抱她,“莞爾同學,有沒有很想我啊?”

“有啊!”莞爾很誠實地點點頭,“原本我很氣你不說一聲就跑掉,可是——”她望了一眼老板——後者已經把小姑姑的眼疾全告訴她了,“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有苦衷的,對不起噢,以前老是要你照顧我,還要你每天煮飯給我吃。”

薄荷回身,望著守在身後溫柔笑著的愛人,“溫煦,謝謝你。”

“不謝。”他伸手愛憐地撫了撫她的發絲。

“小姑姑,你以後不要再搬走了,永遠住這間房子裏,我每天照顧你啊!”莞爾拍胸脯。

薄荷笑了,“那樣的話你老公會恨死我吧?”她將眼光投向莞爾身後的英挺男子。

被點到名的裴英倫酷酷地聳了下肩膀,“不會啊。”雖然以前小姑姑總愛棒打鴛鴦擾亂他和莞爾,可是現在看她這麼可憐,原諒她啦!“我們結婚的時候,很希望你到場。”

“那不好吧?新娘的長輩比新娘還漂亮哎。”薄荷“嗬嗬”笑。

“什麼啊!”莞爾“霍”地噘嘴瞪眼,“你倒是哪裏比我漂亮啊?去死!”撲過去扁她。

溫煦和裴英倫相視一笑。不知道為什麼,看著自己的女人快樂發癲,感覺特好。

“好了,今天中午我來煮飯吧!”薄荷放下手中的隨身行李,卷起袖子。

“還是我來煮好了。”莞爾不想再讓小姑姑辛苦。

“你煮的那能吃嗎?”薄荷鄙視地瞥了她一眼。

“怎麼不能吃?我的前任身份是廚子啊!”莞爾氣呼呼。兩個女人一邊唧唧咕咕地說話一邊走入開放式廚房準備午餐。溫煦和裴英倫在客廳的沙發區坐定,此刻,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要談。

“你之前問我的那些事呢……”裴英倫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掏出幾份文件,推過茶幾擺在溫煦麵前,“我簡單地做了一下評估。就目前的市境而言炒房是肯定不明智的了,你沒看今年在地鐵裏臥軌自殺的都是房產商?炒黃金就比較好了,我這裏有份數據,你看一下——”他“刷刷”地翻著紙張,向溫煦解釋,“我的一個客戶4月19日以每克139塊買入,到五月份以每克182塊拋出,這樣一進一出,四十幾萬就到手,賺得多輕鬆。”

“嘩……”溫煦讚歎地瞪大眼。他開不賺錢的咖啡店太久了,手裏還沒摸過四十萬的巨款呢。

“你如果考慮好了真的想做呢,可以找我代理。放心,不會收你一分錢的。”裴英倫笑著說。他知道老板為了替心愛的女人還債,已經決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抵出去了。而他身為朋友,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抽老板的血汗錢,“我可以保證你在一個月內賺到至少二十萬,利滾利的話,半年內就可以籌足你要的那筆錢了。但首先——你要有足夠的本錢才行。”他“刷”地抽出派克筆,在白紙上寫下一個數字,再用筆尖點了點,“這麼多——你有沒有?”

溫煦低頭看了一眼那數字,臉立刻紅了,“沒有。”完全沒有,連個零頭都夠不上。

裴英倫立即朝天翻個白眼,“你開咖啡館這麼多年,真的一點都沒賺錢?”

“有……是有一點積蓄。”他囁嚅著。不過積蓄的數額太寒酸,他沒臉說。

“有多少?”裴英倫已經不太敢抱希望了。

溫煦默然地接過他手裏的筆,也在紙上寫下一個數字。

接過紙張,裴英倫足足盯著那個數字看了三分鍾;然後他無語地向後倒入沙發,用雙手蒙住臉,“老板,你不是吧?”

“不夠嗎?”溫煦尷尬地摸摸鼻子。

“這麼少,我懷疑人家讓不讓你進倉。”裴英倫沒轍地歎了口氣,“這樣吧,錢我借你一些,但你自己也要想辦法才行。我現在有個重大的婚禮等著我買單,那女人——”他的手指指向廚房裏正眉開眼笑的向莞爾,壓低了聲音,“她很花錢的。”哎,娶老婆真是甜蜜的負擔啊!

“那怎麼辦?”溫煦擔憂地蹙起眉。

“我現在腦子裏最快能想出的辦法是,你把咖啡館盤給別人做,一次性收三年房租,可以籌個十萬塊左右。”裴英倫一挑眉,“如何?”

“不行。”溫煦想也不想就搖頭,“‘南方公園’是為薄荷開的,我說什麼也要留著它。我說過,會收集這世界上所有的咖啡品種,讓她一種一種地試喝過——”

“停停停!”身為投資經理人,聽到這種纏綿悱惻卻不切實際的話,裴英倫簡直要耳孔流血了!他額頭開始抽痛,伸手按著太陽穴,“我拜托你,現在我們是在談怎麼賺錢,你能不能暫時不要那麼浪漫啊?”

“可是,我愛薄荷。”溫煦很認真地說,“我給過她的承諾,就一定要做到。”

“你!”裴英倫現在簡直想拿手邊的抱枕悶死這個死腦筋的家夥。他似笑非笑地彎起唇角,“那你就帶著你心愛的女人,站在大學城的街道上為你們的愛情乞討,我也蠻好奇的,想看看你們半年內能不能籌到足夠的錢,OK?”

哎……溫煦扁扁嘴,他講話很難聽哎。

“那麼現在,隻剩下唯一的一個辦法了。”裴英倫擲開手裏的派克筆,“去向你媽低頭,叫她放棄追討這筆錢。”

溫煦神色一僵。為了私自開咖啡館那件事,他和母親……已經整整數年沒有親熱地說過一句話了。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令母親失望,她一直氣到今天,也屬人之常情。

如今,他這個不孝的兒子,可以說服母親放棄那筆錢款嗎?很難吧?母親原本就非常反對他和薄荷在一起嗬。

“我……”他蹙著眉,沉吟了半晌,“好,我試試看。”

“薄荷。”

“嗯?”

淩晨兩點,黑沉沉的臥室裏,他們頭倚頭身傍身地靠在大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過兩天,我會去和‘南方公園’的屋主談續約的事項。”溫煦道,“等咖啡店重新開張了,你回來做大廚好嗎?”

“好啊。”薄荷輕笑,“至少在我眼睛沒瞎之前,我還能做點事。”

“說什麼傻話?”溫煦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又憐愛地摟她入懷,輕吻她光潔的額頭,“你做的菜是整個大學城裏最好吃的,以後我還要把你當成我的搖錢樹呢。”

“那你要發給我很多很多的工資嗎?”她順著他的語氣,半開玩笑地喚了他一聲,“老、板?”

“現在就開始和我談條件了啊?”他伸手捏了把她臉頰,捉住她肩膀深深吻下去。

“薄荷。”他捧住她嫣紅的臉頰,收起嬉鬧的神情,換上有些小心翼翼的口吻問她,“明天,陪我……回家去一趟好嗎?”

“回家?”他懷中的嬌軀僵了片刻,“你的意思是——回家見你媽?”她呆望他。唔,貌似他是認真的呢。

“嗯。”他穩聲應著。

“見你媽是為了——呃,向她提親嗎?”難得薄荷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她哀叫著抓住他的肩膀搖啊搖,“不要啦,她不會同意把你許配給我的啦!我們倆——嗯,私奔就好、私奔就好。”她安撫地拍拍他的頭。

“薄荷,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我必須讓她知道,我要結婚了。”

“那——是要向她討嫁妝咯?”她繼續鬧。

“如果她願意給那是最好。”

“哎?”薄荷呆了一下。他說這種奇怪的話,口氣還無比正經的咧!“什麼意思?”

“我是……想去求我媽通融一下,不要再追討——”他想了想,換了種說辭,“或者至少可以暫緩追討你欠她的那筆錢。”他說完了,小心翼翼地望著懷裏的她,怕傷到她的自尊,於是又飛快地補上幾句,“我、我雖然很不乖,但好歹也是她的兒子,這樣算起來——你以後就是她兒媳了。一家人之間,錢的事或許可以再商量的啊……”

聽完了,薄荷的表情非常木然。

“薄荷,你……生氣了?”見她這樣,他心中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她不答話,但擰起了眉頭,仿佛在苦惱地思考著什麼。

“我也知道,要你去見她會很為難,畢竟……畢竟她曾經那樣看待過你,還逼你和我分手。可是薄荷,我們根本沒有那麼多錢可以還啊,隻能……出此下策。”

“嗯。我明白。”薄荷輕輕點頭。

“薄荷?”她的回應好平靜。他蹙眉打量她毫無表情的容顏,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說,我明白啊!”這回薄荷揚起一抹笑意,“明天我會陪你去的,溫煦。”她承諾著,傾身輕輕吻他一下。

“真的?”他微愕了片刻,仍是摸不透她的真實情緒。她……看上去不像是在生氣,但——表情也沒有很高興就對了。

“薄荷,如果你真覺得為難,可以不用陪我去,我一個人去找她說說看。”他有些抱歉地抿緊了唇,“我了解,錢的事是比較難以啟齒……”

“不會啊。”她伸手點住他的唇,看著他眉頭擰起,她連忙伸手撫平,“溫煦,我會去的。你這是怎麼啦?是在害怕我會不高興嗎?”看他這麼體貼地顧慮著她的感受,她笑開了,覺得心裏甜絲絲的,“拜托,我還沒那麼忘恩負義好不好?白拿了你媽六年的生活費,我於情於理都該對她說聲謝謝的啊。要不是當年有她的資助,說不定我現在早就瞎了呢!”

“真的……沒關係嗎?”他仍是有點懷疑。畢竟她要去見的,是一個全盤否定她、看低她、不歡迎她的長輩,薄荷真不會因此而覺得尷尬、不自在嗎?

“真的啦!”她猛地撲入他懷中,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輕輕搖晃,要他放心,“溫煦,這件事你就交給我。畢竟,欠她錢的人是我,我才是債務人。你用不著幫我扛,我自己會搞定。雖然……事情也許不是那麼容易解決,但——我真的不希望你為此而煩惱,明白嗎?”

“薄荷……”他深深望著她,被她眼中堅定的神采說服了。

“好了,睡吧。明天我要打扮得美一點,醜媳婦終於要見公婆了哦!”她嬌柔地偎入他懷中,閉上了眼。

明天……會怎麼樣呢?薄荷是他費了好大力氣才追回身邊的,他不希望因為母親的緣故,而使薄荷再度打消和他在一起的念頭。溫煦凝望著愛人安穩的睡顏,心裏——卻免不了忐忑了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