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不單行,福無雙至。範苑別林近來似乎離平靜祥和的生活越來越遠。
事一,莊中有人無故中毒,而且此人還是盛主左右臂膀之一的鄢鴻晝。
事二,毒膳是盛主夫人親自端送,即為下毒的第一嫌犯。
事三,閑邪王的餘孽似乎並不打算在受挫後善罷甘休,自那夜起,一而再、再而三地進犯範苑別林,而且每次都是神出鬼沒,極有計劃,加上目的並不在拚命相殺,僅是略作騷擾就退走,一時竟很難將他們一網成擒。
但對於範無咎來說,最大的災難似乎莫過於某個人的不辭而別。
對於莊內人來說,下毒的自然不可能是與他們朝夕相處了數百晨昏的盛主夫人,倒是那晚黑紗覆麵的女子極為可疑。她在的時候,莊內就不斷生事,如今有人無辜受害,她卻不知跑哪裏去了!
廳堂內眾人為此爭吵不休,範無咎聽得頭都大了,幹脆輕歎一聲,拂袖離席。
顏笑茹坐在天井石凳上,定定望著染上暮色的天際。範無咎想,原來已經黃昏,這群人都吵了足足一天了。
顏笑茹聽到動靜,回頭一望,笑道:“是你啊。”
範無咎也笑一下:“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
顏笑茹道:“我剛去看了鴻晝來……已經無礙了。”略作遲疑,又道:“此番商議可有結論?”
見她麵露憂色,範無咎心中忽然泛起不忍,柔聲道:“笑茹你放心,這件事與你毫無關係。”頓一頓,又道,“我相信方姑娘也是清白的。”
顏笑茹“嗯”一聲,呐呐道:“湯本是我要端給方姑娘的,隻是不知為何,讓鴻晝誤飲了,想來下毒之人目標應是方姑娘才對。”
這點範無咎也有想過,所以才如此擔憂。
她曾說過她要躲某個人,如今那人已經找到了這裏。隻因不願連累他們夫婦,趁夜不告而別(或者是被強行帶走?),總而言之,她目前孤身一人,情況極為不利就是了。
說什麼也要盡快找到她啊。
念及此,轉而對妻子道:“我有事要離開幾日。”
顏笑茹眼中頓時黯然,強打精神道:“是去找她?”
範無咎目光微微閃避了一下,但心中著實不願欺瞞妻子:“……是。至少隻有找到方姑娘,我們才能就此事進行對質。”
顏笑茹想想也是,起身問:“何時動身?我著人給你收拾。”
“不必了,我這就走。”範無咎還想說什麼,但終是沒有出口。顏笑茹深深看他幾眼,別開臉道:“……好,你去吧。”語氣隱隱有不舍,也有委屈,但同樣,終是沒有明說出來。
門輕輕動了一下,他懶懶地掀起眼皮,隔著薄紗望一眼來人背影,又意興闌珊地合攏,繼續假寐。
來人輕手輕腳來到床榻前,卻在撩起紗帳時踢到踏板,弄出了好大的聲響。
實在不好假裝下去,韓錯抬臂扶住往前跌的女子,歎道:“夫人,再這樣下去,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因為歉疚,顏笑茹除了每日衣不解帶悉心照料外,想不出其他補償的法子,這樣不假他人之手,事事親為的日子,自範無咎離開後便一直延續下來。
“對、對不起……”
“我早無大礙,夫人毋需再為鴻晝費心了。”
“可是,大夫囑你要喝完剩下的三服藥才能下地呢。”
顏笑茹忽然想起自己還趴在人家被褥上,慌忙跳起。
“夫人這樣下去,等盛主回來,恐怕已是形容枯槁了!”韓錯接過藥碗晃一晃,嗬嗬,看那清亮得能映出自己倒影的黑色湯汁就能想象有多苦,他最討厭喝藥,若不是為了敷衍這個女人,老早摔碗了。
韓錯皺眉吞咽時,顏笑茹在旁邊坐下,幽然道:“無咎在家的日子,真是越來越短了。以前是為了武林裏的事,現在……”
韓錯忽然放下碗,沉思一番道:“夫人須得提醒盛主,千萬小心那個方悅意。”
顏笑茹麵露訝色:“怎麼了?”
韓錯淡淡一笑。“好些年前屬下曾經聽聞一位前輩提及一種極為玄妙的控音手法,據說掌握者能將任何物品當作樂器,彈奏出難以想象的絕美音韻;而受控者如癲如癡,深陷不能自拔,甘願淪為爪牙。當年聽說時,隻當是以訛傳訛,三人成虎,不過聯係到盛主和那名顧姓女子身上,卻是出乎意料的吻合呢。”顏笑茹驚異道:“竟有這種邪術?”
“夫人不覺得盛主對這名女子的關懷,早已僭越了尋常朋友之間的界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