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皇甫中禦的眼神陡然間變冷,“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她站在車上,微微笑了一下,“奴婢明白,當初公子爺跟香玉夫人是何等的恩愛。公子爺還不是為了皇甫家族殺了自己的嶽丈大人,逼瘋了夫人?奴婢在公子爺心中自然更不算什麼了!公子爺若是下決心取奴婢性命,自然不會心軟。”
“你在激我嗎!”皇甫中禦淡淡地說。
她微微搖頭,“沒有。”望了眼四周,“公子爺布下了天羅地網,奴婢也沒有僥幸存活的道理。隻是奴婢臨死前有一件事情想弄明白,不知公子爺可否告知。”
“你真的想死?”
“不想,卻不得不死。”
皇甫中禦看著她,深深吸了口氣,“好,你說,你想知道什麼?”
“公子爺是什麼時候起開始懷疑奴婢的?”
“在王家村,守書還未出生前。一日,我無意間看到了你與外麵聯絡時留下的痕跡……”
她聽完後微微一驚,隨即苦笑了一下,“還真是我不小心了,那幾日下雪,以為會遮蓋住。不曾想……”她本是聰明之人,前因後果這麼一想,便全部明白了,驀地,雙手交握,似男子那樣向皇甫中禦深深地施了一禮,侍衛見她有異動,紛紛提高了戒備,亮出兵器。她卻是全然不理會,笑著朗聲說道:“是我辜負公子爺的好意了,想來公子爺當初隻帶走守書,是為了奴婢好,隻是奴婢不知好歹,又跟了去,倒讓公子爺為難了,公子爺對奴婢的情意,奴婢記在心裏,若有來世,奴婢定會做牛做馬償還。”
“我今天親自前來就是給你機會。”
她苦笑地說:“可奴婢今生卻隻能有一個主子。”
皇甫中禦看似平靜地道:“你倒真是忠心,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了。”說完轉過身去,而黑衣侍衛則漸漸地圍攏了馬車。就在侍衛要動手的時候,遠方飛奔過來一匹快馬。皇甫中禦一揮手,侍衛動作便停了下來。
快馬奔至近前,一人翻身躍下馬背,單膝跪地,將懷中的書信遞承給皇甫中禦。
皇甫中禦看過信後,猛然間轉回身,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痛苦,眨眼間又消失了,“你是死士,你的主子是前太子的餘黨。”她平靜地看著他,“死士一生隻能有一個主人,絕不背叛。”
皇甫中禦長歎一聲,奪藏寶圖的人很多,原以為她隻是朝中某方勢力,或者江湖門派派出的密探,不想竟是前太子的死士。死士的培養極其嚴格,從小挑選出資質絕佳的孤兒開始訓練,而訓練死士無論武功還是才智,最重要的一點則是忠誠。死士從小便奠下根深蒂固的觀念,絕不背叛主人。而皇甫家族同樣也有自己訓練的死士,他自然清楚死士代表的是什麼意義。
“我原本隻想擒下你,如今卻不得不殺你了。”
“公子爺的心意奴婢明白。”她正色地說道,死了一了百了,總比被抓回去嚴刑逼供,生生地折磨強。
“守書在哪裏?”皇甫中禦問。
她靜默了一會兒,說道:“那張地圖是假的吧?你以我做誘餌,查出了京城的暗哨,現在龍祥客棧被你毀了,如果守書沒在那裏,就是被主上派人接收了。在沒確定圖真假之前,主上連奴婢也是不會相信的。”
“守書應該會在哪裏?”皇甫中禦沉聲說道,“他也是你親生的兒子。”
她輕輕地一歎:“在奴婢心裏主上的命令是第一,其他的……都不算什麼!”
皇甫中禦眼神如刀,凝視她半晌,然後輕輕的開口道,“動手。”
一聲令下,侍衛們向她衝去……
皇甫中禦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正要拿起石桌上的酒壺,卻被人擋住了,一抬頭,“大哥!”
候爺揮手讓身旁的侍衛退下,然後坐到皇甫中禦一側,拿起一旁的空酒杯也為自己滿了一杯。喝下一口,望著亭下對麵的那棵老槐樹。
“這樹已經長這麼大了!”
皇甫中禦微微點下頭,“嗯,雙臂已經抱不上了。”
“你小時最愛坐在樹陰下納涼。”
“大哥卻總是捧著一本書在看。”皇甫中禦說道。
“她的武功很高。”候爺突然說了一句。
“對,比我高出許多。”
“平日瞧她卻不似會武功的樣子,怎麼會突然間變得如此厲害!”
“武功練至一定高度自然會出神入化,收斂氣息,看不出也是自然。”
“既然是這般厲害,放虎歸山,豈不是後患無窮。”
“大哥認為是我故意放的。”
“二弟若真想留一個人,即使她有通天之能,也逃不出二弟的羅網啊!”
“大哥若是怪罪,中禦甘願受罰。”
候爺驀地站了起來,疾聲道:“二弟,大哥不是怪你,孰輕孰重,你難道不明白。”
“大哥,我說的是酒話。”皇甫中禦望著眼前的酒杯怔怔地說道。
候爺的臉上出現一絲愧色,“那個……守書還沒有消息嗎?”
“對方棋高一籌,每次都是晚到一步。”
“中禦,我……”
“大哥有事不妨直說。”
“那張地圖……其實是假的。”
“我知道。”
候爺一愣,“中禦……”
“大哥難道忘了,中禦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圖其實我早已記在心裏了。自然也能分得出真假。”
候爺神情頗有些尷尬,“中禦,大哥……總之,守書,大哥一定會設法營救。”
皇甫中禦微微點頭,“謝大哥。”說完拿起酒壺,幹脆嘴對嘴地喝了起來。
候爺欲言又止,搖頭輕歎一聲,轉身離開了。
稍刻,一名侍衛輕手輕腳地躍到皇甫中禦身側,低頭在他耳邊說了一些什麼。皇甫中禦微微點頭,侍衛退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又進來一人,在皇甫中禦身前跪下,低聲回稟。皇甫中禦低吟了片刻,吩咐了幾句,那人又退下了。
皇甫中禦又吩咐下人送來一壺酒,周圍的下人都被他遠遠地打發走。獨自一人,從傍晚一直喝到月上中天。臉上帶著一絲醉意,眼圈泛紅,不知是不是酒喝多的緣故。
他給了她兩次機會,第一次,將她舍在王家村。不料她的主子不放棄,又讓她追了上來。第二次,帶她離開候府,遠離利益的旋渦。不想兩次都失敗了。最後一次。他再給她最後一次機會。母子連心。若母子的親情,她都能放棄,那他真的可以死心了。
鳳兒!我放你走,是因為相信你的親情未滅,你活著回去,才能照顧守書,守書被救回來的機會才會增加。鳳兒,別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望。我既可以不計較你的過去,毫不顧忌地寵你,愛你,也能狠下心,殺你,辱你。
小丫環戰戰兢兢地將沏好的茶放到桌上,然後輕輕地退到一旁。自小公子與夫人相繼失蹤以後,公子爺的臉色便一直不好,雖然沒有無緣無故地對人發脾氣,但下人們就是怕啊!府裏麵的氣氛一直是壓抑的。平時下人們說話都是將音量壓得低得不能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