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心開車。”鍾陽眼中的姐姐依舊如同剛剛的平靜模樣。
沉默了一會兒,鍾陽沉穩的聲音響起:“你的主意也不錯。”
人生這麼短暫,有一個人是你願意跟隨且能夠跟隨的,那還等什麼呢?聽著弟弟的決定,鍾雨的眼投入虛無的空間。
“你呢,幾時跟著程源去浪跡天涯?”想通了的鍾陽笑著問。
“我想先回國內,其餘的事情,再說吧。”對於自己的問題,鍾雨還沒有找到最佳答案。
“哦?”鍾陽皺皺眉,“元凱哥這回徹底與妮基塔有了結果,你有沒有想過……”他不知道這句話要怎樣跟姐姐說才好。
望著不知情的弟弟,鍾雨扭轉過臉,將視線投向車窗外,“還不如同程源浪跡天涯吸引我。”話說完,隻覺心內絞過一陣痛,鍾雨不知道自己在未來的歲月裏能不能做得到像對鍾陽這樣對待那個自己愛了一生一世的男人,她是真的不知道未來的路將會把她帶向何方。
回到家中先是被媽媽嘮叨了一番,爸爸見鍾雨隻是默默地聽著並不回嘴,心裏向著女兒,便開始聲討罪魁禍首妮基塔:“真沒想到原來一直很端莊懂事的妮基塔會變成個瘋婆子。”
爸爸的喟歎引來媽媽的附和:“我第一眼看見就知道這個女孩不簡單,元凱人帥脾氣又大,能夠讓他正眼看看都不容易,何況是跟了他八九年光景,又沒有婚姻的保證,心理扭曲也是正常。可怕就可怕在她居然想用大肚子來換取一紙婚書,幸虧那個平碩榮幫忙,不然元凱這回凶多吉少。”媽媽的話讓爸爸不住地點頭表示讚同。
鍾雨在一旁冷眼看自己的父親,對於元凱現在的狀況他並未表現出過多的擔憂,他隻是從一個旁觀長輩的角度來看待元凱與妮基塔沒結成婚這件事,鍾雨實在是覺得如果作為元凱的親生父親來講,爸爸此時的態度顯得過於超脫與泰然。
“我想明天回國。”聽著女兒不是征詢而隻是通知的口氣,媽媽與爸爸對視一下後,問:“你不等程源了嗎?”
“不了。店裏事情多,我怕敏兒一個人顧不過來。”鍾雨隨口應著媽媽的問話,眼睛看著爸爸上樓的背影猜測:也許對於一觸及兒女感情問題就不知如何的爸爸而言,麵對元凱的婚事時,他的超脫與泰然隻是一種藏匿感情的辦法。
“我還以為你這次回來後就不再走了呢。”媽媽接著說。鍾雨在心裏歎口氣:其實當初她真的是想要留在這裏安心做程太太的,怎知短短半個月內竟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令她一時難以消化,也難以麵對。將手上的指環輕輕旋轉,她不知該如何對媽媽解釋。
“還是喜歡國內呀,那裏朋友多,事情也多,一天天忙得高興,”鍾雨舔舔唇接著說,“何況程源在那邊也有做不完的工作,我在這裏呀,一天天也見不到你們,鍾陽有工作忙,爸爸有球友,媽媽你有牌友,隻剩我一個人不知幹什麼,幸虧這兩天有元凱的婚禮可忙,否則我早就走了。”
“也是哦,”聽了她的解釋媽媽點頭應道,“遲早你都是別人的太太,我想天天見你是不可能的,不如早早習慣。走吧,走吧,我趁現在動得了的時候多和一幫姐妹們玩玩樂樂,省得天天把你們兩個小冤家記掛在心裏頭,你們還不知道感恩。”
“知道,知道,知道媽媽最掛心我,知道媽媽熬的靚湯最好喝。”鍾雨膩在媽媽身上,一副小女兒的口吻,從媽媽的身上傳來的熟悉味道令她恍忽想到了美好的童年時光,那時的她沒有煩惱。
鍾雨第二天一早的飛機回國。走時,家中人各忙各的,沒有人來依依不舍地送她,他們對她的來來往往早已習慣,就連鍾雨對自己也摸索出了經驗:每一次的飛來都是尋求,每一次的飛走都是逃避。
第一個電話打給陸雪明,誰知電話通了,是一個從未聽過的年輕女孩的聲音,告訴鍾雨陸雪明陪同本報業集團的總裁去出差了。放下電話鍾雨想了半天,出差,究竟是個什麼樣難纏的上司能令天下第一不願出差旅遊的陸雪明舍命相陪?但願是個美麗完美的愛情故事,待她回來講給自己聽聽,好讓自己的這顆心還能燃起對生命的希望。
打掃房間去除掉這半個多月以來光臨的塵土,然後開車到店裏,生活又可以像去年一樣了,鍾雨想,隻是除了一些偶爾會冒出來的憂傷滋味。
“怎麼就你一個人啊!”敏兒看著單獨一個人走進店中的鍾雨有些不解地問,她的一雙眼還在往門外望。
“當然就我一個人了,你還想要幾個老板?”鍾雨拿手輕輕敲在敏兒的頭上。
“程大哥呢?”
“他還在費城啊。”
“那你怎麼把他給丟下一個人跑回來了?”敏兒滿口的責問。
“我跑不動了,隻想躺下來休息。”因為自己的問題不能對真正的親人傾訴,所以見到了敏兒,鍾雨就仿佛見到了可以盡情傾訴的親人般,憂傷不能自已地跑出來,令她眼中的淚沒有征兆地突然下落,敏兒驚得忙忙伸手攙扶身子向她傾來的鍾雨,“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她不停的追問更令鍾雨的淚一時紛落如雨。
好不容易抑製住這突如其來的委屈,鍾雨依在敏兒的身上哭了一會兒後,放鬆地抬頭深吸口氣,對著一臉關切的敏兒說:“我現在好醜,是不是?”
“沒有啊,你一向都是這麼醜的,我早就看習慣了。”敏兒遞過紙巾,讓鍾雨擦拭掉淚痕。
“和程源沒關係對不對?”冰雪聰明的敏兒一語中的,她望著鍾雨投來的不解,說,“他有辦法逗你開心,卻沒有令你落淚的本事。”
鍾雨聽罷,低下頭,隻有她自己心裏知道,以後要落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放你一個月假好不好?”調整頓了情緒的她對敏兒說。
敏兒看著她道:“本來我應該說好,可是你這個樣子,我又覺得不好,打算用工作來麻痹自己,會有用嗎?”
鍾雨笑笑,“你幹嗎要這麼聰明呢,話到嘴邊留半句的古訓沒聽說過?”
“沒聽過。我隻聽過送到嘴邊的肉沒有不吃一口的道理。”敏兒嘻嘻笑著,“明天我就休假,和他去巴黎。”
“最好在那裏生兒育女,開枝散葉,回來時滿頭白發,步履蹣跚。”鍾雨笑著說。
“如果你每月把薪水送上,我是不在乎在異國他鄉終老天年的。”
“好貪心的女人。”
“你才貪心呢,想一下變老,對不對?”敏兒笑問鍾雨。
鍾雨笑笑,反問:“一步變老可以省去許多不必要的傷感和痛苦,難道你不想嗎?”
“我才不要那樣,中間的快樂豈不是也被取消了?”敏兒的頭搖了又搖。
鍾雨呼口氣,她不知道是不是這世上隻有自己一個這麼急切地想丟掉中間的過程一步便走到老邁,因為她已經看到了那注定沒有快樂的人生中途。除了自己之外,元凱應該也有同感吧,兩個人一起在人生的快樂之中體會到跌落痛苦的滋味。想到元凱,鍾雨的麵龐不自覺地收攏起笑容,不知他現在怎樣了?還沉浸在對自我的譴責中嗎?想念與關心他,已是她心中永恒不變的惟一,哪怕是到了如今的地步,也仍是不能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