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拂著麵容,容雪換下沉重的裝扮,著上一身常穿的白衣。在夜風的吹動下衣袂翻飛,靜靜看著眼前景色。
兗州的地表已經有些沙化了,絲履踩在地麵細細軟軟的。
車隊不遠處有淺淺的溪流,她走過去,挑了塊兒大石頭坐下。
太陽已經下山,空氣中還是殘留著白日裏的熱氣,撲著她的麵上有些酡紅。
容雪的目光停留在清淺的河麵上,河水有些清澈得泛藍光了,靜靜的流過沙地,靜謐得像塊上好的藍玉。
不知為何,現下她的心裏平靜得讓她有些發奇了。
思想似乎靜止下來了,有了欣賞夜景的心思。隻是她的眼皮有些跳動,次數頻繁得讓她無法忽視。
再過幾日,踏上晉國的國界了。她隻怕就是一國之母了,她不知道如何才是母儀天下的,像琉璃這般?她是女王,自是能夠權傾天下的。昊國沒有後位,惟一的後位是父王留給母妃的,所以她一直未見過一個可以母儀天下的人的。
“雪姐姐。”琉璃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琉璃,沒睡嗎?”容雪聞聲回轉過身,拍了拍身側的位置,讓她坐上。
“嗯,睡不著。明日就要分開回國了。”琉璃坐下,眼光停留在這片淺淺溪流之上。
她近日裏開始有些離愁別緒了,不知道是不是看了雪姐姐和昊王的緣故。
“我們聊聊天吧。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呢。”容雪握起琉璃的手,有幾分不舍的。
自小,身邊的人對她都是無盡的寵愛,要不就是無盡的崇敬,從未有一人肯把她當朋友依靠的。她相信琉璃也是的,這是身於帝王家的弱勢,有些人窮盡一生也不會真心相待的朋友,她幸好有一個琉璃嗬。一個時而稚氣,時而調皮,時而深沉得像個小大人的琉璃呢。
“好。雪姐姐不見意琉璃提起昊王吧?”琉璃有些遲疑的開口,怕驚擾了雪姐姐的傷心事。
“不見意。我喜歡和琉璃分享父王的事情的。”她怎麼會見意呢。她的父王可是她一生驕傲,她樂此不疲呢。
“琉璃一直很羨慕雪姐姐的,有著昊王無盡的寵愛和嗬護。琉璃在很小的時候父王母後就已經離世,根本不知道何為父愛和母愛的。輔政大臣們在琉璃記事的時候就向琉璃教授治國謀略,不顧琉璃願不願意,琉璃都得一一學起。琉璃有北冥全國的百姓,竭盡一生都得護著他們,如若有一天不想為王,定得為他們再找一名上上人選接位的。有時候琉璃會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這沉重的王位在有些時候會成為琉璃身上的一道道枷鎖,掙脫不去的。當然琉璃隻能將苦悶往心裏放的,人人都以為權傾天下就好,殊不知權傾天下背後的孤獨與無奈,身居高位就正正說明了一世獨立的,沒有朋友,相對的也沒有愛人的。你不知道靠近你的人哪個是真心待你好的。這些話琉璃沒有向任何人說起的,無從開口。今夜也奇怪卻對雪姐姐一吐為快了。也許是明日就要回國了,從此再相見就不知是何時了,也許永無相見之期。雪姐姐也將入主晉國後宮,琉璃掌權北冥,各有其事。”琉璃說著,長長歎口氣。眼光看著不遠處的灌木叢,在月光下隻能看見黑黑的樹影的。
容雪聽著,心底漣漪無數。
她原以為,琉璃會自在些的。至少有一些事情她自己是完全可以做主的,不像她和淳於哥哥,背負著國人的壓力。現在連琉璃亦是如此。她不能想像琉璃一個人背著所有人負著沉重擔子,那是一個國家的百姓呢。
他們三人能不能不要那麼相似,相似得讓她無力嗬。她原以為他們三人中最小的琉璃可以簡單度日的,沒想到她也如此沉重。
她好心疼嗬。壓力她可以扛的。她比琉璃堅強,琉璃適合天真,適合無邪的,適合一生無憂……
可是,天命所歸,她怎可用心疼了事?
突然地,容雪將琉璃擁入懷中,她無能為力了。隻能緊緊擁護著她。眸內的眼淚滑下,滴落琉璃的衣衫間。
“以後遇到事情不要自己扛著,不要忘了晉國還有個雪姐姐知道嗎?”容雪喃喃地說著。她突然間有些害怕了,似乎每個人都帶著麵具,每個人心裏總是有一層或深或淺的隔閡。
“是。知道。琉璃一定遇到什麼事都告訴雪姐姐。”琉璃哽咽了,這一世就雪姐姐一個人如此擺明的心疼她的。她以為雪姐姐冷情的,她以為她不會把感情表現得明顯的。
但現下的雪姐姐卻把內心最真誠的情感都交給她了不是?有雪姐姐這樣一人相待就夠了的。
琉璃撫上衣衫內的小玉珠子,很久以前也有一個人會心心念念地護著她的,可是他最終似乎是放棄了,許是她讓他膩煩了,所以才不告而別?天地之大,她是無力去找尋他的,不知他會不會還記得北冥有一個終身無法脫離王位的人在思念他?
不遠處的淳於軒麵色凝重的看著相擁而泣的兩個小女子,臉上的表情更為凝重。他身側的李德侍衛和名叫綠幽的宮娥眼裏都含著淚水,二人風塵仆仆顯然是累極了。
“二位先下去歇息,待會兒本王會親自將事情告訴公主的。”淳於軒將目光從相擁的二人調回,對著眼前的兩名忠仆說著。
他們二人相視點頭,紛紛拜了一拜,跟隨離原到其它馬車上休息了。
雪兒,這一生就交由我護你,可好?他的淡淡言語輕得足以被夜風吹散。
“琉璃,你休息吧。明日還需早起的。”容雪為琉璃擦拭淚痕。
夜深了,不需徒增誰的傷感了。
“好。雪姐姐也是。”琉璃起身離開。好好將今日的感觸收拾幹淨,勿教他人看了去。
琉璃離開許久,她仍是不願起身,定定注視著寧靜水麵。